王宛儿前脚刚走,张嫣后脚也在语竹的陪同下出了坤宁宫,去宫后苑散步。天气日渐热起来,走了几步路便香汗淋漓。
方才当着宛儿的面,张嫣只说魏朝退却了,而实际的情况是:当时王安正在乾清宫,魏忠贤和魏朝两人都是王安的手下,他出言呵斥魏朝退下,魏朝只好服软。
魏忠贤是谁?王安为何选择帮他?张嫣绕了宫后苑一圈,思来想去,还是推不通中间关节。宫后苑之下是九宫八卦阵处,不怕被人偷听,便直言问语竹,“你认为王安为何要帮魏忠贤?你识得此人吗?”
被指来坤宁宫前,语竹曾在王安身边服侍多年,对王安的情况一清二楚。她答道:“魏忠贤原是一名低级火者,也是魏朝公公的朋友,经魏朝公公的引荐,才到了王公公手底下做事。至于王公公为何会帮魏忠贤,奴婢也不知。”
这么说来,魏忠贤是背叛了自己的好友么?张嫣对魏忠贤低劣的人品的嗤之以鼻,但心想王安既然选择帮他,那自然有王安的道理。张嫣不想多管闲事,对王安的做法指手画脚,决定不再理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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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又过了三个昼夜。夏至未到,五月里的气候最是舒适不过。张嫣处理完了六宫的事务,正在前院。桌上放着砚台笔墨,手持一本《诗经》,闲闲看着,不时写下批注。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黍离》本是讲述亡国后今夕对比感伤之情,却也恰合张嫣此刻的心境。
她轻轻摇头,既已无法抗拒,那么伤春悲秋是没有必要的。纤腕一折,往后翻了几页。
入眼的一首《子衿》,内容如此:“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又一次正中了心事。
燕由可不正是爱穿青衣,有着青色的衣领?
张嫣心中烦堵,无心再读,重重将书本倒扣在了石台上,盯着眼前开得正盛的牡丹花,自顾出神。
不知何时,语竹已探听完消息回到坤宁宫,来到了张嫣身后。张嫣抬眸看她,她双手递上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皇上下令将魏朝免职下放。”
拿着纸条,张嫣沉默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她心中某个角落隐隐感到不安。魏朝得罪了客魏二人,转眼间就被免职下放了,此事估计跟他们二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一次简单的争风吃醋事件吗?
张嫣再三考虑,打算提醒王安。她将纸条反转过来,在空白的背面写上:“务必留心魏忠贤。”写毕交给语竹,低声说句“王公公”。
在张嫣身边伺候了这么多日子,语竹自然会意,告退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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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现任的掌印太监卢受因为犯了宫规而被罢免。
司礼监是十二监中最重要的一监,虽说秉笔太监握有实权,但掌印太监才是真正的主管人物。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即相当于所有宦官中的最有地位的人。
但这个卢受地位虽高,却一向没有什么势力。
按惯例,掌印太监被罢免后,由执笔太监来接替这个位置。现任的执笔太监,是王安。
王安这几日休息在家,自卢受被罢免后,送礼恭贺的人纷至沓来,一律被他拒在门外。
管家回绝了今日来访的第九个人后,去向王安回报,但见王安正在桌前闭目沉思,便没有打扰,悄然退了下去。
王安的心情很复杂,自移宫案后,有着皇上恩人的身份,又是三朝老监,怕树过于大易招风,才一直坚持居于二位。否则以自己的实际势力,根本不会仅是个执笔太监。
但此次卢受落马后,看起来他必须接任,但实际上他若是回绝,朱由校自然也不会勉强他。朱由校不是个喜欢勉强别人的皇上。
若是接受此次任命,身在司礼监最高位,能够名正言顺经手所有往来皇上与大臣之间的往来公文,并替皇上传诏,几乎可以只手遮天,对己方百利而无一害。
他这几日,想了许多事,张嫣的聪慧,客印月的嚣张,朱由校的荒唐,当然,还有钦天监的那则预言。
长弓弦满,女子焉得?有此一人,可正江山。
为了大明江山,王安最终决意接受任命,助她一臂之力,坐稳皇后之位。
王安提笔开始写推辞的文书,但这篇奏文只是一个惯例,显示受封人的自谦,并无实质的推辞作用。朱由校只要收下这文书,任命之事就算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