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岁首宴

    回了莲宅，木莲华还未坐稳，宫里来了旨意。

    让她们进宫参加岁首宴。

    封杨氏和她都是上了名册的外命妇，封祁和封瑾诺更是要去。

    看着那一品夫人的正装和封杨氏的超品，相互对比了一下。

    “娘，你的颜色是黑色的。”和她的略微有些不同，针织手法能看出不太一样，但同样繁复精美的绣工，束腰上绣着的图案是金色牡丹花，超品专属的花色。

    封杨氏把眼睛凑近了看，“还真是呢。我以为跟祁儿令牌上的一样，原来不一样啊。”

    木莲华点了点她那套命妇装，“我的和他的一样。娘，这是什么花啊？”

    封杨氏回道：“祁儿说它叫雾若。听说是长在黑狼林边缘的一种花。”

    “雾若？”木莲华把那衣服重新拎起来细看，绣工精致的花妖娆靡丽，外形是有些像牡丹，透着灵气。

    麻婆子这时过来了，把一对棉垫捆到了木莲华的膝盖上。

    封杨氏看着，不解问道：“你绑护膝做什么？”

    木莲华回道：“得行素拜的吧。我怕膝盖疼。”

    封杨氏闻言失笑，“你这孩子。跪拜也有垫子的，哪里需要这个，快揭了，回头让人看到，被人笑话。”

    “娘啊，你说我必须要去吗？”木莲华是真的不想进宫应酬，还要跟人磕头跪拜。

    封杨氏瞪她：“说什么浑话呢。多少人想去还没有这个资格呢。”

    木莲华心道：谁要，我白送！

    换好一品夫人外命妇正装，脖子挂上全是珍贵的宝石明珠的璎珞，长长的头发叠盘起，戴上一个珠冠，插上七根翎羽的火雀金簪。整个人突然觉得重了好多，木莲华拎起一段红绫绸带，挽上臂间。然后看向封杨氏。

    封杨氏的璎珞和她的大多相同，只是多了七颗祖母绿的翡翠珠子。盘了一个圆髻，头上带着一个镶着明珠的抹额，简素大方透着雍容。

    封杨氏笑意盈盈的打量木莲华。

    赞道：“哪儿来的一个天仙儿，落到了咱们家了。”

    木莲华笑出两朵嫣花，明艳照人，“娘是王母娘娘下凡，我可不就是仙女儿了？”

    二人相互打趣着，封祁和封瑾诺就过来了。

    “娘，收拾好了没？”封瑾诺一身月白素锦袍，颈间围着她亲手织的白色毛绒围巾，短发齐耳显得脸儿更小、更精致了。一双封祁翻版的凤眸，清澈凌凌，不似封祁的越来越深沉，让人不知他的想法。

    封祁一身从一品紫色官服，那繁复的绣织，比木莲华和封杨氏的都要更华丽靡贵。颈间围着一个和宝儿一样的围巾。

    封杨氏看到，好奇问：“祁儿从哪儿弄得？怎么不给我跟小华也弄两个。这样一家四口可就齐了。”

    封祁看向木莲华，但笑不语。封瑾诺回道：“奶奶，这是娘织的。她懒，就做了两条。”

    封杨氏闻言看向木莲华，嗔笑道：“真是不乖，有稀罕好物，也不说送娘。”

    木莲华忙不迭的应道：“回头立马给娘做。”

    四个人，两辆马车。

    木莲华和封杨氏坐的玉檀木马车，封瑾诺跟着他爹坐的官舆。

    跟着封祁的官舆很顺利进了皇宫。路上看到和他们差不多的马车也朝着皇宫而来。

    路上不乏认识的马车，如虞国公府的、昌平公府的，云府的……

    进了宫，木莲华来不及向认识的人打声招呼，就被明景帝的贴身太监金福叫走了。

    在举办盛宴的天和殿后殿，木莲华见到了明景帝君泽。

    和第一次见时有很大的区别。

    帝王冷酷威严，只一双眼就穿透了人心。令人难以抵抗，会不由自主的蛰伏在他的王者尊威之下。

    以前见他时，他还算收敛伪装一二，那么这一次他是毫无顾忌的凌驾其上。

    君泽坐在紫檀木的龙椅上傲视着她。扶手的位置正好是龙首，口中含玄色大珠，怒目看着高台龙椅下的人，好似台下之人若有不轨之心便能冲下吞噬……

    木莲华就那么站着，回视他一点儿也不避讳，虽然后背已经隐隐有细汗冒出。

    这时金福又进来了，“回禀陛下，封大人求见。”

    “不见！”声音凌厉霸道。

    木莲华侧眸看了金福一眼，然后再看回君泽，“陛下，召臣妇可是有事？”

    “退下。”君泽对金福令喝。

    见金福退下，并关上了殿门，君泽才蓦地起身，一步步下台走近木莲华，带着王者威压。

    木莲华很想离开，这真是太压抑了，令她快要有些呼吸困难。虽然九哥也有这种气势，只是从来不对着她释放，所以依然不习惯这种威压。

    “伊夜的信。”近至三步处，君泽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木莲华。

    啊？木莲华惊愕，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接过信。

    难道就只为送个信吗？要不要这么压迫对方啊……

    “看完还给朕。”君泽说完，就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盯着她手里的信。

    这绝对是烫手山芋吧！

    木莲华手有些颤抖的把信打开，纯粹紧张的。一个皇朝帝王的紧迫盯人，着实非一般人能承受。

    还有这信……

    明显已经被开过了！封口的火漆已经坏掉了都。

    不满的看了君泽一眼，只见他深眸透着不耐，“快看。”

    还催人！丫，这是她的信好不好。

    慢慢把里面的信纸抽出——

    【最0（这个字被剪掉了……）的莲莲，看到这封信。就表示那00（被剪……）还算守信。新年快乐哦，亲0（被剪了……）的莲莲！

    我在兰兰的府里，一切甚安。你什么时候过来？咱们继续一起玩。好0（被剪……）你啊！

    炙炙的二哥聂聂答应年后去找呈狸帮兰兰解开咒蛊，所以兰兰很快就不用再缩小了。

    九九把我们送回兰兰的府里，就离开了。元元在边城时就突然失踪了，不知道有没有出什么事。问那00（被剪……），他说没有见过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00（被剪……）以前0（被剪……）我，说是天泽书院的老师。呸，竟然是大晋皇帝……】

    信到这儿就彻底被剪了！

    “后面的内容呢？”木莲华抖了抖那被加工的千疮百孔的信，问君泽。

    “看完了？”君泽劈手夺过。

    木莲华嘴角抽了下，后斥责道：“你还是一国皇帝呢，怎么能做这种拆人信、还毁坏信的不道德之事。”

    君泽连理都不理，对门外的人道：“进来，把你女人带走。”

    说着就小心的把信装回信封，出了后殿。

    封祁推门进来，“圣上从回来后就一直拿着那信。怕是现在急着回去黏贴了。”

    木莲华叹口气，“是，能让我看一眼真是天帝恩泽了。走吧。”

    再回到前殿，就见封杨氏在等她，身边站着封林氏和封小林氏。

    封祁从出来就被小太监请走了，不知去忙什么。木莲华快走两步过去，“大伯母、大嫂，新年好，给您们拜年了。”

    封林氏乐眯了眼道：“祁儿家的就是嘴甜。好好，给你个红包。”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大大的红包，递给木莲华。

    木莲华倒是有些意外，看着那红包道：“大伯母，我都多大了，您把我当小孩儿了吧？”

    封小林氏笑道：“收吧收吧，我也有的，十四婶儿刚给了。”

    木莲华看向封杨氏，见她点头，接过，“那可好，一会儿我让宝儿也来。大伯母大嫂可别小气啊。”

    然后就听三女笑骂她。

    大臣和命妇们的宴会并不在一处。大臣是皇帝邀请。而命妇们则是皇后招待的。中间明景帝会过来得命妇们参拜。

    见宴会开始还要一会儿，封杨氏就带着木莲华等人在皇宫里四处转转。

    封林氏在夫君去世后，世子夫人的名头也就没了。但毕竟是前世子夫人，所以来宫里的次数可多比封杨氏来的要多。对皇宫一些好景的地方也知道些。

    走到一处梅园附近时，听到有人说话——

    “皇贵妃失踪，杨家竟然还敢进宫？”

    “谁说不是，那杨奎竟然带着宠姬来了，刚才你没看见杨夫人的脸色，真叫个难看。”

    “好像又给送走了吧。”

    “不送走能怎么样，皇宫是娼妓能来的地方？”

    “说到娼妓……封少师的丈母娘就是娼妓呢！”

    “啧啧，难怪那出身低贱的女人能勾住少师，果然得其母真传了吧……”

    “呵呵，可不就是么……”

    和木莲华一样没事干游院子的贵妇们，走走停停说着流言是非。

    封小林氏虽然不常参加那些个茶话会，却是对这些贵妇们可是一个个都认识的。

    当即忿忿道：“是福国公的三媳宋贾氏和四媳宋赵氏。”

    封林氏一脸严肃的看着那越走越远的两个女人。

    封杨氏也是不悦。

    木莲华倒是不在意，“咱继续往前走吧，前面的黄梅真漂亮。别为了一两只乌鸦叫坏了好心情。”眼下让她们且高兴的说说吧，很快怕是就说不上了。

    话落就率先过去。

    封杨氏对封林氏道：“小华说的没错，走吧。咱赏咱们的景。”

    封林氏和封小林氏，对视一眼。真不知道这对婆媳是真心宽，还是有什么其他别的算计。刚才封林氏明明看到木莲华眼中有阴狠之色的。

    且看着吧，然后跟了上去。

    说说笑笑看了没一会儿，便有小宫女寻过来请她们过去。

    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榻桌，盘腿坐下。就有小宫女上来，收走了那写着名字的牌子，然后开始各种水果点心茶菜温酒，上了上来。

    木莲华抓了一把葵花籽吃了起来，竟然是甜的，便告诉封杨氏，“娘，这瓜子是甜的，你尝尝。”

    封杨氏还没吃过甜瓜子，也稀罕似的捏了几个，“嗯，还是咸的好吃些。”

    “是，也就吃个新鲜。娘吃口蜜瓜吧，润润嗓子。”木莲华把自己盘子里的切好的蜜瓜递过去。

    封杨氏就要接过，却发现众人都在看她们这里。

    看了一圈才发现，偌大的坤和殿就她们婆媳俩在吃东西，别人都端庄肃谨的跪坐着，等着皇太后和皇后的到来。

    额头不禁冒了一层细汗，真是被小华影响了，差点儿忘了这是在皇宫，不是家里的炕头。

    忙示意木莲华注意周围。

    木莲华见封杨氏不接果盘儿，还示意她看看周围，她就好奇的看，也终于发觉了异样。

    不过，她才不在乎。

    今天一天就没好好吃过东西，现在都晚上五六点了吧，看外面天色也盖上了黑幕，这肚子早就空透了。

    再说她也没大吃大喝，就咳个瓜子吃个水果至于嘛。

    个个质疑责备的眼神。

    “皇太后千岁驾到——长公主驾到——昭月公主驾到——”殿外传来了太监高昂的长喝声。

    然后顿了下，接着道：“皇后娘娘驾到——”

    之后紧接着又道：“淑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玉妃娘娘到、云妃娘娘到……”

    木莲华在封杨氏的拍打催促下，跟着她一起，弯腰躬身……头未着地，只是贴着手背，而宽大的命妇裙装下，她的腿儿亦是盘着的，未跪下。得益于她日常的柔体瑜伽锻炼，如此高难度的动作，竟然让人乍一看真像是在跪拜，实则只是一个盘腿上半身前倾贴地的动作。

    一群只有衣服擦地的希嗦声，完全没有脚步声的女人过后。

    听到一道雍容慈祥的声音道：“都起吧。”

    木莲华跟着封杨氏的节奏，慢慢的抬头起来。

    正对面原本空着的榻座上，坐着芮雅郡主。芮雅郡主的旁边坐着一个眉宇间带着愁绪的中年雍容的女人。听芮雅叫她母妃。应该就是端亲王妃了。

    察觉的木莲华看到，就轻轻的瞥了她一眼，鄙夷的眼神。

    木莲华冲她翻了个白眼儿，真是小孩子一个。然后移开视线，开始打量那几位盛装端丽的女子，全不认识。应该是君泽那几位娘娘吧。模样环肥燕瘦，各有姿色，称不上绝代，可也是千里挑一的佳人儿。

    脑海里飘过伊夜的模样……本来看着还算不错的佳人儿，立马成尘土了。

    难怪君泽要跟着伊夜，就这些姿色还真是没法跟伊夜相比。在认识伊夜后，她都有好多次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君泽这混蛋算是赚到了。

    昭月身边的红绣偷偷瞧着木莲华，上一次长公主的梅花宴，她留在了宫里。所以，这倒是她第一次见木莲华。

    木莲华注意到了这个宫女，看了她两眼，见她平凡无奇，就移开了眼睛，继续看着君泽后宫里的美人。

    蓦地，她眼睛一亮——

    还别说，真有个漂亮的。巴掌大的小脸儿，樱唇不点而朱、玉琼挺鼻、一双妩媚的桃花眼莹着淡淡的水雾，柳叶弯眉，光洁雪玉的额间贴着一枚兰花钿，乌黑的长发有两缕略在高挺的胸前，着实诱人啊。

    木莲华咂巴了下舌尖儿，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瞧瞧她周围那敌视着她的其他娘娘们，就知道了。

    “那就是陛下新宠的云妃吧？”木莲华另一侧的命妇说来也巧，正是在花园子里说她们闲话的福国公府的宋贾氏，她旁边的是宋赵氏。

    “是啊，太后从江南带来的，当夜就被陛下开了脸。真是好看，比咱们府里的七小姐是漂亮不少。”宋赵氏目不斜视的小声回道，恰恰周围的两三个人能听到。远处的却是听不到的。

    木莲华竖着耳朵听起来。心道，这两位不做专门挖八卦的记者真是可惜了。开口无忌，谁的八卦都敢说，还各种消息灵通。每日吃饱了没事干，光打听八卦了吧。

    她们府里的七小姐？怕是福国公府准备送进宫给君泽的吧。也不怕血缘太近，万一怀了皇嗣，生个小傻子咋办。

    等以后见了伊夜，果断要他离这混蛋皇帝越远越好。

    皇太后说完了台面上的新年致辞后，轮到皇后说了。

    而整个过程木莲华都竖着耳朵听隔壁这两位的八卦。

    “……大家多是熟面孔，新的也有。”皇后说到这儿看了木莲华一眼，见她微侧着头似在听着什么，就朝她身旁看去，见是福国公府那两个喜讲闲话是非的，不由脸上的笑容就缓和了些。怕是听到有趣了的吧，瞧那入神劲儿。

    皇太后注意到了皇后的神情，就朝她的目光看去，见是封杨氏身边的一个生面孔，想了下，便知道是谁了。

    而木莲华此刻也注意到了来自高台上的审视目光，忙危襟正坐，不再听耳话。虽然耳话比较精彩……已经说到了那云妃的出身，好像是一名异姓王的干女儿。

    皇后说完了讲词，皇太后就示意身边的大太监。

    大太监点头，然后扬了一下手中的拂尘，走前两步，长喝，“开宴——”

    众命妇又跪下谢恩，木莲华也跟着弯腰。

    一流水儿的漂亮宫女又开始重新上了茶果酒菜。木莲华看着刚才没吃就撤下去的美食，心道：那果然是让吃的吧。她没错啊！

    “刚才真该把那蜜瓜吃了的……”小声的对封杨氏道。

    封杨氏好笑的瞪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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