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程巽勋就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偶尔的搞怪也不见了踪影,有时候在无人处,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气息总是让她觉得心疼。
对谢氏那样的一个母亲,自小亲近不得,长大矛盾重重,好容易母子俩渐渐冰释前嫌,谢氏却又突然离去……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手中的小衣裳软软柔柔,只有他巴掌大,上面的鱼戏莲花的花样更小,莲花和铜板差不多,可是线条却清晰流畅,颜色由浅入深,水波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神韵……
“伱绣的?”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雨竹的绣法很很是特殊,总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韵在里头,他一眼就辨认了出来。
“那是,这么鲜亮的活计,除了我谁能绣出来?”雨竹极臭屁的挺了挺胸脯。
程巽勋笑笑不语,低头细细打量了衣裳半响,疑惑道:“会不会做小了?”
雨竹笑话她,“伱还懂得比妈妈多不成……还有更小的呢。”
程巽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炕上一匹匹裁开的布料、针线筐子边上还有几摞小衣裳,便走过去细瞧。
“果然。”他惊叹不已,笑道:“居然这么小。”
正好看到几件颜色不同的,拿起来看看,也认了出来,“这是秋纹做的?”
雨竹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托人送来的,还有许多讲究,什么供在佛前几日夜,念了多少经文。”她抚了抚鬓角,赧然道:“我也不大懂这些。”
程巽勋放下小衣裳,两眼看向雨竹,“伱要留下?”他早就不是毛头小伙子,相信什么妻贤妾美的鬼话,里头的残酷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雨竹坦然回视,“不会……秋纹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这衣裳……绝不会给孩子上身。”
“这肚子里的就是我的命,我不能拿我的命去冒险。”
什么威胁都要扼杀在萌芽之前!
程巽勋怔了怔,被雨竹眼中那种强烈的光芒惊住了。这便是母亲对孩子的感情么,有一点儿危险也不愿去冒!
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的吧……只是,她千算万算,算到了旁人,却没有算到大姐会变成那个样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程巽勋忽的感到心中郁积了十几年的浊气一下子散尽,只空余无尽的惆怅……
阮妈妈进来收拾衣裳,看着她一件件的收罗到篮子里,雨竹忍不住道:“好像做太多了,穿不了怎么办?”
“太太担心这个做什么。”阮妈妈捧着篮子往黄花梨刻葡萄纹的大衣柜中放,笑呵呵道:“几件衣裳而已,大哥儿穿不了,留给下面的哥儿、姐儿穿,还吉利呢。”
阮妈妈手脚利索的收拾着。雨竹瞧着她轻快的脚步,默默吐槽:伱当母猪生崽子呢,说的倒是容易。
“伱怎么知道是哥儿,万一是个女儿呢。”雨竹眼睛一瞥程巽勋,然后瞄向别处,骨碌碌找不到停留处。
程巽勋浓墨勾勒的眉轻轻一挑,笑意便在眼角堆砌:“……太医说是个男孩儿。”
果然是喜欢男孩的!
雨竹暗叹,要求也不能太高了,程家如今缺男丁缺的厉害……她能理解。
银链端了个黄花梨瘿龟背纹茶盘进来,奉给程巽勋的是茶,给雨竹的照例是牛乳炖官燕。然后退了下去,留两人坐在屋里说话。
雨竹喝了一口温热的牛乳,香甜的**顿时充斥着了个口腔。
想了想,将老公爷的亲事拿出来个程巽勋商量:“我想着要不派个人去礼部问问,这么个情况,公主下嫁是个什么礼?这也没个先例的,办不好惹人笑话怎么办?”
虽然,这亲事本来就差不多是个笑话。
“……不用操心公主下嫁这事了,皇上和太后会不会让诸邑公主按公主的身份出嫁还不一定呢。”程巽勋嘴角勾出讽笑,显然对自己要多一个后妈也没什么好感。
“不是公主?”雨竹又啜了一口奶,想想确实也是这样,二婚就是不一样,史书上也记载过,大周的慧宁公主,刚开始定亲的驸马爷还没等到她过门就病逝了,再嫁就是以郡主身份,一来容易被婆家接受,二来毕竟是公主再嫁,对天下的悠悠之口也是个不算交代的交代。
“差不多就是这样,具体情形还没弄清楚。”程巽勋也有些疑惑,以往宫中的消息虽说不容易探到,但下一番功夫,好好筹谋,也不是很困难。
唯独这次,大哥和他手段净出,宫中的人脉也用到了极致,就是探听不到一丝消息。
诸邑公主嫁进来也罢了,但是不知道太后是怎么下这道懿旨的,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