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烟点燃,背靠著楼顶围栏,缓缓吸著。
「我知道你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好整以暇地挥挥烟灰,「不过我也说过,虽然你不当我是哥哥,可你永远是我妹妹。对不起,我对自己的妹妹没兴趣。」白色的烟圈放肆地朝她吐去。
她呛了一下,却没有退让,灼亮的眼眸直视他,「不把我当妹妹的人是你!你以为我是傻子,感觉不到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异常冷淡?」
「哼。」
她上前一步,纤细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你、恨、我!梁潇,那天晚上我虽然醉了,却没有忘记这句话。你说你恨我!」
「是,我是恨你。那又怎样?」他漫不经心地说。
她倒怞一口气,「你恨我,我却还是帮你得到院长的宝座;你恨我,我却还傻傻地在理事会上支持你每一个决策;你恨我,我却还是像个白痴般在你身边团团转,渴求你的关注!你……你……恨我,可我却——」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腔怨愤堵塞她的胸口,教她呼吸困难。
她瞪著眼前无动於衷的男人。他的眉浓挺,眼眸墨幽,端方的唇无情地吞云吐雾。
他明知她讨厌吸二手烟,却故意将烟雾喷向她,他是故意的!
他恨她,可她却还是爱他,真的好爱好爱他——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她倏地狂吼。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冷回应,嫌恶地瞥她一眼後,捻熄了烟。
她坚定地扯住他的手臂,坚定地直视他,「我一定要知道!这次,你非告诉我不可。」
「知道又如何?知道以後你就有办法让我爱上你吗?」他的眼神冷淡。
她咬唇。
「认命吧,风铃,我们是永远的兄妹。」他展臂揽过她的颈项,故意亲昵地在她耳畔低语,「你的父母要我们当一辈子兄妹,我们就当。也算是我报答他们养育之恩吧。」
报答?他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叫报答?
他在她爱他爱得伤痛欲绝时亲口告诉她他们不是亲兄妹,却又狠绝地立刻浇灭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
他明知她爱他,却告诉她他恨她。
他明了她千方百计想得知真相的渴望,却残忍地闭口不言。
他甚至断了她所有能查知真相的线索——
「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绑架我的男人,他究竟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从那次出院後便失踪了?」她锐声质问,「是你吧?是你命令他藏起来的对不对?」
「那不好吗?」他抚弄著她线条优美的下颔,「他不出现,你就不会因为想起那件事而害怕了,对不?」
陰森的语调让她呼吸一颤,他伸手抚弄她的动作更让她全身僵硬。「我要……知道真相,我求你告诉我。」她开始软语相求。
「啊,梁家的大小姐也有求人的一天?」
「哥,你告诉我吧。」她扬起头,难抑绝望。
他却顺势低头攫住她的唇,毫不客气地恣意吮弄。
她晕眩不已,却明白这是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吻,他并非在她,只想藉此蹂躏她的意志。
他只是在惩罚她而已。
她眼眸一酸,难堪地别过头,「别这样。」
「啊,你不喜欢吗?」低沉的嗓音轻轻地、有意无意地撩拨她,「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做。」
她绷著身子,「我不喜欢。没有感情的吻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是吗?是谁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他扳过她的身子,「亦凡吗?」一直波痕不起的瞳眸隐隐掠过怒气,「他吻过你了?」
他在乎吗?
梁风铃的胸口一紧,发现自己的心韵忽然不规律。
他是否……嫉妒了?
「亦凡他……当然吻过我。」她哑声道,自眼睫下悄悄观察他的反应,「我们毕竟都订婚了啊。」
「是啊,他当然吻过你!」他讥诮道,陡地收拢双臂,强迫她柔润的娇躯更加贴近自己,「除了吻,你们还做过什么?你跟他了吗?」
「你听起来就像个暴怒的哥哥!」她短促一笑。
他僵住身子,像恍然察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陰暗地放开她。「也罢,你们俩都是成年人了,我管不了这么多。」
她凝望他,半晌,鼓起勇气问:「你嫉妒吗?」
他没说话,俊朗的面容却倏地刷白。
於是她确定了,他是在嫉妒。菱唇幽幽舒开一朵笑花,可花苞尚未完全绽放,她便被两条坚硬的手臂紧紧拽住。
他狂风暴雨般地肆虐著她,灼烫的吻,由她的唇一路烧至颈项、肩胛,甚至在她猝不及防时,便占领了白袍下莹白的前胸。
他激动地、粗鲁地吻她,热吻如雨点纷纷洒落。
这阵突如其来的骤雨打得她无法思考,只能虚软地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然後,当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他勃发的生理时,他却忽然停止了,双臂直直推开她,与她保持距离。
那对本该氤氲的眸,此刻清明得教她惊惧。
「怎么样?」他问。
「什么……怎么样?」
「我的吻,跟亦凡比起来怎样?」俊唇邪邪挑超,「跟自己的哥哥接吻,是不是更有种偷情的块感?」
「你!」她瞪他,难以置信这一切只是他精心设下的陷阱,心重重一拧,又疼又痛,「你不是我哥哥!」
「我当然是。」他说,「我从小就是你哥哥,不是吗?」
「你……你只是玩弄我?」那样热烈地吻她只为了证明他比亦凡更胜一筹!她不觉心寒。
「别这么说话,风铃,我从小就疼你,怎么会玩弄你呢?」他退开几步,整理著方才因躯体而被弄乱的衣衫。慢慢地抚平最後一丝摺痕後,他抬眸笑望她,「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
「我在床上也许会比亦凡更让你满意。」
「咱!」回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个凌厉的巴掌一击出,两个人同时一愣。
梁潇神色陰沉,梁风铃唇办发颤。
「这是做妹妹应有的态度吗?竟然打自己的哥哥?」良久,梁潇首先开口,语气讥刺。
「因为你太……你太过分了!」梁风铃握紧双拳,「你怎能说出那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侮辱我?」
「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而已。」最後冷冷扫了她一眼後,他转身意欲离去。
她瞪著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眼眸刺痛。
「是因为ICSR吗?」她忽地喊。
他定住步履。
「告诉我!」
他回身,瞳眸前所未有的森冷,「你怎么知道这个组织?」
「我……我派人去查的,听说你亲生母亲因为拥有超能力,曾被送往ICSR英国总部。」
「是吗?」他逼近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她下意识後退,「我还知道爸妈好像跟这个组织也有一点关系,他们曾经参加他们的会议。」
「然後呢?」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
她蹙眉,强忍肩部的刺痛,「我只……只查到这些。」
「只有这些?」他似乎不相信,抓住她的十指更加使劲。
「只有这些。」她咬牙,「不过……我想起宣布遗嘱那天,你曾经到医院底下的实验室,我猜,也许那个实验室跟ICSR有关?」
梁潇没说话,眸光沉冷,良久,他松开她的肩,「不愧是两个博士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够聪明。」他嘲讽。
她喉咙一缩,「这么说……我猜对了?那个实验室真的跟ICSR有关?」
「那是ICSR台湾分部。」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恨我吗?」她颤著嗓音,「因为你的母亲被ICSR拿来做研究对象?」
他狠狠瞪她,「她岂止被拿来做研究对象?他们根本是凌虐她!要不是为了配合他们的研究计画,我妈妈不会死!」他握紧拳,愤然击上水泥围栏。「她只是被利用来做实验品!一个没人关心死活的实验品!」
实验品!
控诉的字眼震撼了梁风铃,她容色苍白,「难道我爸妈……也参加了实验?」
「他们岂止参加实验?他们就是整个研究计画的主持人!」一字一句自梁潇齿间进出,「所以你懂了吧?梁风铃,你父母害死了我妈!」
她一阵头晕目眩,宛如被落雷击中。
「可是……如果实验失败,那也只是意外啊。难道你……就因为这样而恨我?」
「意外?」他狂咆,「没有实验哪来的意外?」
「可是——」她扬起莹莹泪眸,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装这一副可怜的样子!」他吼,被她楚楚可怜的眼神激怒了,再度攫住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逼向围栏,「我告诉你,这并不是我恨你的真正原因!你想听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
「我——」她哽住嗓音。
不知怎地,三年来她日日夜夜想著追问他恨她的真相,可临到他真要说了,她忽然觉得恐惧。
她怕,怕他说出口的,会是她无法承受的秘密……
「你不敢听!对吧?」仿佛看出她的犹豫,梁潇的唇不屑地歪斜,「千方百计想从我口中套出真相,现在却不敢面对现实。梁风铃,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我不是……胆小鬼。」她反驳,嗓音却微弱得教她难堪。
他冷笑。
「我不是胆小鬼!」她-地恼怒了,他嘲弄的神态激起了她的倔强,「你说吧,无论什么我都敢听。」
「你……真的想听?」她破釜沉舟的决定似乎震动了他,深眸闪过一丝犹豫。
「当然!除非不敢说的人是你。」她挑衅。
他绷紧身子,「好!你敢听我就说!梁风铃,你知道那年绑架你的主谋是谁吗?」
她一愣,「不就是那个中弹後你替他开刀的男人吗?」
「是你爸妈。」
「什么?」她一惊。
「是你爸妈。」他重复,语调与眼神都冷得足以让地狱结冰。
「我不……我不相信!」
「绑架的主谋是你爸妈。」梁潇不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想试探我的能力。他们知道我最疼你,知道我绝舍不得让人伤你一根寒毛,所以他们故意命人绑架你,故意在我面前折磨你,好逼出我的超能力。」他顿了顿,无情的眸直视她,「懂了吗?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试出我到底有没有从我母亲那边遗传到超能力。」
她呆然。
这不可能!她的父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为了试探他有没有超能力,竟派外人绑架自己的女儿?
怎么可能?
「……很不幸地,後来他们证实我没有超能力,所以他们决定把我当亲生儿子继续抚养。只不过在此同时,他们又很怕我有一天发现真相後会恨他们,甚至对你不利,於是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先下手?」她身子虚软,怔怔瞧著他陰冷的脸孔,「怎么……我爸妈做了什么?」
「他们告诉我,你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孩子,他们把我的身世套在你身上,并且要我许诺一辈子不让你知道,一辈子以哥哥的身分保护你。」说著,他端正的唇缓缓勾起淡冷的弧度,「很厉害的计策,对吧?不但想让我一辈子背负著对你的愧疚,还要我自愿照顾你一辈子。」
「哥……」
「你爸妈真是很了不起的人,真的很了不起。」他掐住她的颈部,狠狠瞪她,「我大一那年做基因实验,发现你我不是亲兄妹,你爸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消息,竟然掉包了自己的头发,让我以为自己的确是他的亲生儿于。现在想想,那根头发究竟是谁的?应该就是我亲生父母的吧?你不觉得很可怕吗?风铃,他们可能早在收养我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还事先将头发保存好。真的很厉害,对吧?」说到这儿,他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几乎无法呼吸,「哥——」
「痛吗?」他问,嗓音温柔至极。
可这样的温柔其实是一种憎恨。泪雾蒙上她的眸,「哥,原谅……我们——」
「我从被收养时就只是一颗棋子,将近三十年都照著他们安排的棋步在棋盘上走。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
「他们要我一辈子当你的哥哥,可以,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哥哥,好好疼你,照顾你。」他一面说,一面举高另一只手,双手一起箝制她。
他真的想掐死她吗?
她痛苦难抑,却没有挣扎的念头,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逐渐掐紧自己,
就让他杀死她好了。如果这样可以灭去他对她的恨……
阳光愈来愈炽烈了,周遭温度急遽升高,她的心跳快得无法控制。
她闭上眸,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模糊的意念才刚掠过脑海,一阵哔哔声蓦地响起。
「你的CALL机。」半嘲讽的嗓音扬起。
她展开眼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放开了她。
「你以为我会这样掐死你吗?」他对她木然的容颜冷笑,「不会的。我要让你活著,至少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我跟云嫣求婚了,我们打算三个月後结婚。」
三个月!
敲入耳畔的期限宛如丧钟,在她昏沉的脑海回荡。她愣愣听著,泪水沿著颊畔纷然坠落。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当口袋里的CALL机再次响起,她才蓦地醒神。凝著泪眼,她疲倦地掏出CALL机。
程天蓝车祸,请速至急诊室。
萤幕上粗黑的字,仿若闪电,一下子劈进她陰暗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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