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瞧着父女俩一模一样的狭长眼睛,互相瞪视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
槐子咧着嘴乐道:“好!是韭菜。小葱说是韭菜就是韭菜。”
忽听有人道:“哟!这是谁,愣把小麦当韭菜哩?”
两口子转头一瞧,原来是周小年跟他媳妇,扛着锄头,看样子是要去地里。
槐子笑着招呼他们,道是闺女小,认不得小麦和韭菜,他带她来瞧瞧。
话音刚落,小葱就转向菊花,撅嘴道:“娘,韭菜!”
槐子慌忙道:“是韭菜。爹弄错了。”一边对周小年两口子眨眨眼。
那两人都笑起来,菊花也无奈,要是不将两种作物摆在一块,怕是闺女转不过来这个弯。
周小年道:“槐子,我正想要问你件事哩。今年我也种了两亩地的红萝卜(胡萝卜)。我头一年种,也不大会伺候,长得不大好。那天从你家地边过,觉得你那萝卜秧子壮实的很,想问问你可有啥窍门没有。”
槐子问道:“你垫了底肥么?”
周小年道:“垫了,跟小麦一块丢的肥。猪粪掺了泥巴还有稻草烧的土肥,早就发好的。”
槐子道:“地在哪儿?我跟你去瞧瞧。没见着我也不能瞎说。”
周小年十分高兴,转头在前带路,顺着地埂弯弯绕地走起来。
小年媳妇站在一边,让过槐子,等菊花上前。跟她一道走。她跟一盆火似的,赶着菊花问这问那,又夸小葱长得好,会说话。然后神神秘秘地说起了周矮子家的事。
“我大伯那天回家可气坏了,把我大伯母和小满媳妇一顿臭骂,还罚了跪哩!听说小秀回娘家也挨了骂,真是活该,她们那天闹得也忒不像样了。”
菊花微微一笑道:“也不怪她,谁丢了娃儿不心慌?她难过起来哪还想那么多。”
这婆娘这么热乎干啥?
不管咋说,“人嘴两张皮。翻过来搭过去”,彼时娃儿丢了,纷纷埋怨张家;此时见娃儿找回来了,张家也不示弱,就换一种说辞了,大多数人都是跟风说闲话的,千万不能当真。
小年媳妇立即道:“听你说这话就是个会体谅人的。要说这事吧,人贩子也是扮作卖辣椒的人进村的。她要是埋怨几句,你肯定也不能怪她;她丢了娃儿,人都同情可怜她。可她不该打人哩。”
菊花听了不置可否,见她还要说,忙抢着道:“总是我们没考虑周全,让人贩子钻了空子。”
小年媳妇咋呼道:“怪道我公爹说你家为人厚道哩!我跟你说实话,我那会儿也有些糊涂,觉得这人贩子可不就是你们家收辣椒引来的?后来听了那个卖辣椒人说的话——他说有个村子死了人那天被拐了个女娃——我公爹又教我一番道理,我才想明白:这人贩子要来,谁也挡不住,你就不收辣椒,他也会找旁的法子混进来的。”
菊花听了诧异: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出自真心就是了。她这会儿跟菊花一副掏心掏肺深谈的样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有多深的交情哩,再不会想到几年前两家也是大吵过的,想起这事菊花就想发笑。
小年媳妇见菊花不说话,自顾自道:“如今可好了,咱们是真的放心了。娃儿他们随便在门口、村里乱跑也不怕了。大伙儿说起这事来,不知多感谢张家哩!”
菊花急忙道:“这都是村长安排的,我们不过就是跟着出了点银子,村长还出了大头哩。”
小年媳妇笑道:“你也不用客气,我们都晓得是你家先提出来,村长才安排人的。”
菊花就没再吭声。
原来,他们收辣椒结束后,本想撤回在各个路口守候查看的佃户,因听人说又有一个村丢了娃儿,觉得这人贩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杜绝不了,就跟槐子商量,让他去跟李耕田说,专门安排人常年在这几条路口看护,并不时地在村里往来巡查,外村人进来离开都要仔细询问,这样就杜绝了歹人作恶的可能。
李耕田听了连连点头,他如今也不差这点银子,不说为乡人修桥铺路了,这点小花费还是能出得起的,于是就张罗起来。
想着好歹都是有功名的人家,他就召集了张家、赵家、刘家一起,以三秀才一举人的名义,每户一年出十二两银子,安排了四个人,分别在通往清北村的渡口、往榆树村的路口、村头往下塘集去的大路口、村尾进山路口安置了四个壮汉常年看护。
他李家另外多出钱,在这四个路口都盖了一间屋子,又安排家里下人不时在村里转悠,看见生面孔都要问询。
这下可把村里人乐坏了,一个个称颂不绝,都道跟秀才老爷一个村就是沾光,如今清南村可是十里八乡最安全的庄子了。这事追根究底,还是张家收辣椒引起的,所以人们转而又说起张家厚道来,可见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