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人看向秦修,“虞总打电话给钱董了,沈彻没在那儿。”
说完这话,就见秦修挂上一张恍惚的脸,好似从愤怒的狮子变成迷路的猫咪。
Jessica沉一口气,看着秦修道:“有一点我要跟你说清楚,陪酒的确是我和虞总默许的,这是基本的应酬,你们才刚出道,不可能避免。至于陪睡,请你相信我们不可能让手下的艺人去做这种事,但是原则上讲我们也不能干涉,因为很多时候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过我和虞总早有安排,下楼后虞总会打电话给沈彻,只要他有一丝不愿意,随时都可以借虞总的电话走人。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吃完饭后投资人主动送女艺人回家什么的,以我们的立场肯定不好当面阻止,但那之后虞总还是打电话过去了。”Jessica见秦修的表情略有缓和,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苦笑道,“其实我们经常都要面对很尴尬的情况,虞总一直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在不驳对方面子的情况下,不委屈每一个艺人。”
秦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然后手机铃声响起来,是妞妞的来电,按下接听,电话那头却传来让他望眼欲穿的人的声音:“秦修,是我!你上去找我了?”
Jessica隔了老远也能听到沈彻中气十足的声音,正要松一口气,过道里猛然响起秦修怒不可遏的吼声:
“为!什!么!关!机!”
某间打扫的餐厅包房里传来盘子打碎的声音……
走在过道的JASON冷不丁听见那声狮子吼,停下脚步笑着摇摇头。
洗手间里,安嘉冕手撑在洗手台上,额头冷汗涔涔,眉头绞得死紧,身体里的剧痛刚刚平息下几分,就被秦修的声音吼得又扯了一下。
嘴角勾了勾,那是年轻狮子的声音,又干净又纯粹,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妆容也盖不了浓厚的黑眼圈,他才只有二十五岁,却觉得很疲惫了。
——你嗓子已经有点破了,不要再抽烟了。
第一次抽烟,是JASON给他的,散发着淡淡烟草香味的柔和七星。那之前有个身家过亿的富二代公子哥儿,作为投资商和他握手时故意在他手上摸了两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淡定地装作若无其事的,以致对方后来直接开门见山地提出想滚床单。那时他认真地想了想:“我拒绝了是不是《斯德哥尔摩》就没我的份儿了?”不可否认他很喜欢那个剧本,虽然不是主角,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像是某种启示,看见剧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将是他人生道路上很重要的一笔。
公子哥大约是诧异他如此直接,笑了笑说:“是不是我说必须滚床单才能让你拿到那个角色你才会心甘情愿跟我滚?”
“对不起,你不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前我不做那种假设。”
公子哥一愣,笑着说:“不会的,这个角色我还是属意你。”
安嘉冕松一口气,拿了玄关衣架上的围巾披回去:“那好,再见。”
他表现得很镇静,很久以前沈彻在写英文作文时也没忘用一大堆诸如calm,cool,sober来形容他。其实他都不知道什么是镇静,但是他知道镇静的人应该怎样表现。需要镇静的时候,我就可以看起来很镇静,因为正如你所说的,我是表演的天才。
离开豪宅别墅,一个人在寒风中走着,他不清楚那个公子哥说的话有几分准,可是想到自己曾经众星捧月的人生居然沦落到差点要当高级男公关的地步,就又很痛恨自己从事表演这个职业。
那个时候他把钱包落在对方别墅里,只好打电话给JASON。JASON来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马路边的花台旁,JASON什么也没说,递给他人生第一根柔和七星。
“你果然在这儿啊。”JASON走进洗手间,打断安嘉冕的思绪,“钱董我送回房了,咱们下去吧,你明天早上还要飞东京。”
安嘉冕已经没有感到疼痛了,镇静自若地转身随JASON走出洗手间。
应该已经很困了,但是坐在黑色的沃尔沃里却没有丝毫倦意。车里开着灯,JASON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查看什么,安嘉冕单手托腮望着窗户上与城市灯火重叠的自己的侧脸。
——你热爱表演吗?
已经过时半小时的问题,此刻终于可以在心中作答:如果要形容我对表演的感觉,那大约就是沉醉吧。没错,只是沉醉,表演时的我是最快乐的,像喝醉酒时一样快乐。
——是不是我说必须滚床单才能让你拿到那个角色你才会心甘情愿跟我滚?
很难想象当年问出的这个问题的陈姓公子后来竟然与自己私交还不错,而那时落空的问题,他过了两年后才淡然地笑着回答对方:“也许会吧,因为如果没有表演,我的世界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