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句,庭城便转身离开,背影依然挺拔。随着脚步声愈来愈远,沈涣栀蓦地哭出声,一把将桌上的瓷杯扫落在地。
回宫那天,沈涣栀于仪仗声中被风风光光地接回了宫。一路上多少人的目光艳羡追随,星河陪在身边,看着闷闷不乐的沈涣栀不停在问怎么了,沈涣栀也只是牵扯出一个微弱的笑意,然后摇一摇头。
嫔妃们跪接圣驾回銮,与江南一行不一样的是,沈涣栀此次没有站在庭城身边,只是远远地看着,微淡笑。即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能平安回来她也是高兴的。
嫔妃当中的李子婉突然抬头,甜甜地笑对庭城,离得远,沈涣栀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刺心得很。她的心意星河多少还是能揣测几分的,惴惴不安地哄劝:“娘娘您不必在意。后宫佳丽三千,王与她们说上几句话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说的不错。”沈涣栀皮笑肉不笑道。星河心里立刻“咯噔”一下,沈涣栀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么?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恐要闷出病来。“那区区李子婉算什么东西?何况李大人这回没立下战功来,她有什么可得意的?从前李将军荣耀万千时王都不曾将她放在眼里,如今这战功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王更不可能正眼看她了。”
低首,沈涣栀柔白的手覆上已经有些明显的小腹:“你不必担心我。现在我什么事也不在乎,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声音愈来愈小,后面的话沈涣栀没有说出口,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她便可以逃离这一切,重新为自己活一回。星河没心没肺,笑得很开心:“娘娘您想开就好了,如若您能生下一个皇子,凭借王对您的宠爱,必将是太子之位啊!到了那时,您还怕什么呢?人谁也不敢得罪您啊。”沈涣栀摇了摇头,微微而笑了:“你啊。”
星河还和从前一样,性子直,为人又单纯。但与之前不同了,之前,她几句话就能讨得沈涣栀欢心,而现在,她说什么沈涣栀都不会放在心里了。也不该怪她,她哪里知道沈涣栀早已心死呢?
突然,远处的李子婉抬眸,目光直直地射向沈涣栀,锋利而冰冷,与平日里的她丝毫不相似。沈涣栀抿紧了唇,将手伸到脖颈处,快准狠地一划。星河不明所以地看向沈涣栀所针对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李子婉嘴唇动了动,似受了惊吓。沈涣栀却娇媚笑了,成熟妩媚。
庭城俯身,修长的手指落在李子婉冰凉的脸上,安抚道:“怎么了?”李子婉娇嗔地嘟了嘟嘴,极美的情态在沈涣栀眼里变成了恶心。
“王,臣妾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这么久不见王了,担心得很。王……”刚出口,便被庭城轻轻竖在唇边的手指止住。愣了一愣,李子婉复媚笑如初:“臣妾知道王不喜儿女情长。可哥哥一直教导臣妾,妇人就该要有妇德,性子应该越柔顺越好,不能过于刚烈,伤了夫君的心,更失了妇德。”说着,李子婉的媚眼如丝故作不经意地瞟向了远远立着的沈涣栀,妩媚温柔:“王,昭仪娘娘,怎么不肯过来?难道是与王闹了别扭?”看着庭城安静淡然凝视她的眼,一惊,跪下:“臣妾言语冒犯王与娘娘,臣妾知错,求王责罚臣妾,以正宫闱。”
沈涣栀看着这一幕,声音轻扬:“李子婉这出儿戏,演的好啊。”星河也一直默默瞧着,闻沈涣栀这句话,也冷哼了一声:“奴婢瞧这出可是拙劣极了,王定会一眼识破。”沈涣栀挑眉,淡然道:“王?王恐怕受用得很。”星河担心地看向沈涣栀,看到她没有丝毫的妒恨,才放下了心。
“您不必与她一介卑贱之人计较。您还得挂念着孩子呢。”温暖的声音从背后传起,沈涣栀回眸,柔柔的笑了:“你来了?”月湖点了点头:“娘娘这么久都没回宫,奴婢担心得很。起风了,娘娘可是冷着了?”沈涣栀摇了摇头,星河却没好气道:“这天儿倒是不冷。可人却叫人寒心。”沈涣栀不重地瞥了她一眼:“有的人是你说不得的。”星河张了张嘴,但只好说:“奴婢知错了。”
沈涣栀没有出声,只是静默看着。
远处的庭城扬了扬嘴角,一抹戏谑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不足以被沈涣栀看得清楚。疑惑,也只是在沈涣栀的脑海中闪过一瞬而已。钳起李子婉的下巴,两指把玩着她柔软的脸颊,低笑:“你若真的想请罪,何不找昭仪娘娘?想必,昭仪的刑罚定比孤更加严密。”他力道很大,火辣辣的疼痛从脸上传来,李子婉被吓着了,声音都吞吞吐吐起来:“王,我……”低声笑了笑,庭城放开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天儿凉,各位都回去吧。”
妃嫔们惶惶然对视几眼,零零散散的告退声才响起,而李子婉仍跪着,岿然不动。庭城俯下身,一双如利剑的目光几乎将她穿透,李子婉哪受得了这样的目光,连连闪躲。“你不退下,是还想讨罚么?”李子婉慌慌张张地连连摇头,显然被吓得不轻,接着,从地上爬起,狼狈地退去。
她今日看庭城与沈涣栀离得远,便猜想他二人必是有了嫌隙,想顺势而上,取而代之,却不料被庭城嘲讽。沈涣栀虽然离得远,却看得一清二楚。
庭城起身,深邃墨色的眸向这边转来,他一步步走向沈涣栀,步步威严。沈涣栀只觉得胸口跳得厉害。难道她不在乎他吗?如果不在乎,就不会留在一边,看他的反应,担心他会接受李子婉的柔情蜜意。是,她还是在乎的,她仍然无法做到对他视若无睹。可为什么当他一步步靠近时,她会害怕?她惧怕与他接触,却贪恋远远地流连他分明的棱角轮廓。但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个男人曾经为了权力做出过什么。皇位是一个值得争取的东西,为了皇位死几个人也在所不惜,可沈涣栀就是无法忍受,死的是自己的家人!她知道,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她表现得过于小气了。但,她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庭城的女人。对于自己的家人,她有着本能的爱护。丈夫与父亲联合杀了自己的母亲!这是怎样的痛苦啊!
于是,本能地,她向后退去。庭城墨眸一眯,一把握住她细小的胳膊。“你怕我?”庭城一挑眉,惊异里带着受伤。沈涣栀一怔,然后轻轻灵活地脱离了他的禁锢,转头对月湖说:“我们回去吧。”她知道,如果庭城有意要挽留她,凭着男人的力气,她是怎样也逃不走的。但是,庭城没有那么坚定。或者说,庭城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既然如此,她也只好逃避。
月湖愣住,她不明白,一次随军而已,况且还凯旋而归,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很完美。沈涣栀却突然与王有了隔膜似的,这是怎么了?
倾颜宫一切井然有序,与沈涣栀离宫时没有丝毫分别。明亮的颜色鲜艳夺目,火红的门柱旁站的两个新分来的小宫女还未见过沈涣栀,只张了张口,才慌里慌张地行礼。还未进门便听到的女人的笑声来自于秦月儿与小桃两人。
贵妃榻旁的香笼里点上了百合香,房间的摆设一样也没少,似乎又多添了几样。
“早盼着今儿个圣驾回銮,能再见你。”秦月儿浅浅地笑着,携过沈涣栀的手,眉眼间似乎柔和了不少。沈涣栀一笑,虽藏了苦涩在里头,嘴上但仍打趣着:“喏,嫁了人,可不是不一样了?”她亦轻声细语,在暖阳的照射下,轮廓愈发安好、静美。小桃见势止了笑,也不请安,一躬身退去了,留月湖与星河伺候。
“庭坷他……”秦月儿脱口而出,随即脸一红,才察觉失言。“王爷他,确实待我不错。”沈涣栀听着,笑意愈发深了,轻轻拍了拍手中秦月儿的手指:“你过得好就好。”秦月儿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面色凝重了几分。“我是好,可看你不好。”微微一愣,沈涣栀复笑了,笑意温婉而美丽,拿起秦月儿的手拂向自己的小腹:“我是要当额娘的人了,怎么敢不好?”秦月儿也复喜道:“是啊,这一胎必然能为你带来祥和之气。”说着,脸色阴郁起来:“朝廷都要乱成一团了,也希望这个孩儿可以使我凌天安康。”沈涣栀的笑意凝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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