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平静的一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陈乙丙那样超强的接受能力,也没有唐元那样的小聪明,他之所以到现在这个程度,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而支撑他一直努力的,就是他对科学,对医学的那种信任。
而现在这种信任,在叶三从解剖床上坐起来的那一刻,彻底摧毁。
他现在看着面前围着叶三很新奇的两个人,他深吸一口气。
“对不起。”苟句抬起头,不看剩下三人,而是对着池仲景,“老师,我觉得我要回去冷静一下。”
他盯着办公桌后面的男人,一字一顿。
剩下三个人一下子全部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都集中在两个人身上。
池仲景闻言,缓缓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苟句,你学医几年?”
“九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苟句回答道。
池仲景眼中闪过一起不明的情绪:“那你告诉我,你知道有多少种病症,是目前还无法完全治愈的?”
苟句微微一顿,眼里尽是疑惑,但还是乖乖的把自己所知道的不能治愈的病症都数了一个遍。
“好。”池仲景点点头,抬眼,缓缓说道,“其实,你只要说一条,就可以完美的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着苟句的眼睛:“精神疾病。”
苟句一怔。
“相信科学是没错的。”池仲景直起后背,手背撑着下巴,“但是你把自己禁锢在科学里面太久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需要大胆的想象,就像一切的发明创造,最初可能都是来自看似不合理的想象。也可以说,科学,本身就是对不科学进行求证的过程。
而苟句,足够谨慎,认真,小心,但太拘泥于科学结果,而忘了它的起源。
“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样一个例外而忘记了相信科学。”他垂眸,不再看他,“你回去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他坐回椅子中,不再看苟句一眼。
这个逼,装的深沉且漂亮。
叶三看向池仲景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敬。
苟句在原地愣了几秒钟,不过最后,他还是鞠了个躬,离开了办公室。
背影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一时间,整个房间的气氛都凝固了。
“果然啊……”唐元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二狗子是不能轻易接受这个事实的。”
他的手臂还搭在陈乙丙的肩膀上,两个人对视一眼:“说实话,我们俩也很难接受。”他摊摊手,“毕竟学了这么久的理科,老板,你这样实在不能服众。”
池仲景抬眼扫了他们俩一眼:“事实就是这样,你们只要接受就好。”他起身走到三人身边,斜斜的瞥着,“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们解释。”
简单粗暴。
果然还是他们的老板。
唐元和陈乙丙两个人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那既然这样,老板,我们也先走了。”唐元看了叶三一眼,“……”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冲她点点头,“我会回去劝劝二狗子的。”
叶三一样给了他感激的眼神。
那眼神真的和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毫无二致。
两个人离开时的脚步有些沉重。
而此刻,比他们脚步还要沉重的是叶三的心。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足以将别人的世界观全部颠覆的存在,在她迷迷糊糊的从解剖床上坐起来,然后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还奢望着这三个人能够像自己当时接受自己身份那样接受她的身份。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冲击力。
“老……老板。”这次用不着池仲景,她自己都已经在心里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了,“我……”
“在把你放在这里的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看着门口两个人的背影,缓缓开口,“现在只不过是那一天提前了而已。”
他低头看向叶三,小姑娘自责的都快崩溃了。
“他们迟早知道,你不必太自责。”
叶三想哭哭不出来。
“既然他们现在也知道了,那么实验室你也不用回去了。”池仲景突然说道。
“什么!”叶三猛的抬头,然后又缓缓低下头去,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知道,我这次的错误实在是太大了。”
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瘪瘪嘴:“老板你说吧,我要怎么办,我都照办。”是重新回冰柜也好,以后再也不能活动也罢,只是……
“老板,可不可以……”她抬起头,眼里似有水光,声音中是掩盖不住的悲伤,“我能不能,不要再回到井底。”
那里太黑,太冷,太孤单。
如果让她选择,她愿意做一个莲莲那样的标本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