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爹、娘还有妹妹的那或严肃、或慈爱、或娇嫩的脸庞,也已经越发开始模糊不清起来。
师父曾经跟他说过,这是好事,人们都在遗忘,因为遗忘让人们不再沉湎过去,不必被夹在现实与过往之中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因为忘掉过去,才能拥有将来。
自己会渐渐忘掉师父么?就像忘掉爹娘那逐渐模糊的脸庞一样?
秦轲想到这里,额头微微一疼,抬手握住了那砸中自己头顶的小球,定睛一看,是一颗核桃。
他抬起头,一身素装的蔡琰笑得灿烂,她笑道:“喂!你都发呆快半个时辰了,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秦轲握着手上的核桃微微打转,还没来得及回答,坐在一旁的高易水已是轻浮地笑了起来:“他还能想什么?铁定是在想家中的那位‘夫人’呗。怎么,天天见还不够,出来了还这么牵肠挂肚?”
“我呸,净知道瞎说,我想她干嘛。”秦轲下意识看了一眼蔡琰脸上的神情,同时用力地把手上的核桃朝着高易水的脸上扔了过去。
高易水早有预料,一伸手就捞住了它,随后放在桌上冲着阿布懒洋洋道:“阿布!”
阿布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抬起宽阔的手,猛地拍了下去,随后核桃破碎,露出里面可吃的果肉。
但高易水显然不怎么满意,握着那破碎的核桃放在手心,挑着那些散碎的外壳,道:“这次拍得太重了一些,下一个拍得轻些,重点在于拍出足够大的裂痕,但又不让整个核桃碎开,这样里面的核桃肉才不会太碎……”
阿布早就被他烦透了,少有地回嘴道:“你又不是这点力气都没有,自己敲不成吗,找掌柜的要个小锤子去。”
高易水却摇摇头道:“那多没意思,吃核桃不就是砸核桃这个过程有趣嘛。”
“你也不是自己在砸啊……”阿布苦着脸道:“这个有趣的过程你自己怎么不动手,我正听着呢,这部分说的是当年有个魏美人……”
“魏美人被另一位宠妃嫉妒,暗算了她,后来被割了鼻子,死在宫里啦。”还没等阿布说完,蔡琰插了一句,她吃着坚果,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晃着腿,眼睛里显出几分无趣。
“别!”阿布虽然用了最快的速度喝止,可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没有口齿伶俐的蔡琰说话更快,等到他震惊之后喊出声来的时候,蔡琰已经把魏美人的结局都给说完了。
他痛苦万状,抱着头道:“蔡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顺口就把结局给说出来?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一点悬念也没有了,这听书还能有什么意思?”
蔡琰在盘子里翻腾了一会儿,终究也没找到她想吃的东西,随后呼唤来伙计,又要了一盘蜜饯。
随后,她看着阿布嘻嘻笑着说道:“可魏美人确实后来被割鼻子死了呀,我又没有说假话。这个桥段我在定安城那些茶楼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先生说得不行,一点意思都没有。”
对于阿布那受气包的样子,秦轲也是憋着笑,帮着说了一句道:“这毕竟是锦州,跟定安城那些茶楼哪儿能比,能说成这样就不错啦,至少建邺城里很多说书先生还不如他呢。”
他倒是没有说假话,毕竟这位先生是锦州最出名的说书先生,就算相比较繁华的定安城,这位先生只能算是凤凰的尾巴,可放在这里也算是鸡头了。
要不是这样,他们也不会专程跑这儿来听书。
公输家里的事情告一段落,而公输胤雪也重新抖擞了精神,忙得早出晚归,人影不见。
虽然民间有句俗话叫“男主外女主内”,可秦轲这个“假姑爷”别说是主外,就算是主内,只怕也是什么都做不好的。
五行司南还在高炉里熔炼着,据说连公输家那些几十年的老工匠都被震惊了,要知道高炉里的热量之高可熔化生铁,神兵利器置于其中也撑不住多少时日。
偏生五行司南不但撑住了,甚至时至今日,它不过是微微显出了一些暗红,想来距离真正的融合,还差着很远。
既然如此,秦轲只得继续呆在锦州,不断地等待下去。
当然,等待也有很多种,画地为牢当个囚徒是一种,而四处游山玩水也算一种。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听曲吃饭,登高望远,锦州能逛的地方他们都逛了个遍。
蔡琰早已看腻了锦州的风光,嚷嚷着道:“没意思没意思真没意思!”也就开始觉得无趣,坐在椅子上的她把玩着手里的坚果,不安分地动弹着。
她看向秦轲:“阿轲,要不然我们再去你家呆上十天半个月吧……那儿可比锦州有意思多了。”
秦轲苦笑一声:“你哪里是想去我家,你是想趁着行路四处闲逛吧。”
“就你话多。”蔡琰咧嘴一笑。
“还是算了吧。”秦轲摇摇头说道,“你没听他们说么,要打仗了,这次唐国和沧海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