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身体,让他一直保持神志清明。
“墨家看似强大,实则早已外强中干。如今边境来报,夏至以来唐军再度大举进犯,我看着应该已经不再是一场雷声大雨声小的试探了,这该是一次早有预谋的进攻……”公输仁叹息一声,道:“乱世之火再度点燃,恐怕没有人能独善其身了……胤雪这丫头,至纯,却跟她父亲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内里刚烈,绝不肯轻易弯折,委屈逢迎。若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准她真会来个鱼死网破。”
“可这鱼死网破……死的是我公输家的鱼,破的是我公输家的网,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好事。”公输仁扼腕道:“我这一生信封家宅安宁,亲族和睦,结果却闹到这样的地步,真是讽刺。”
“老爷不必过分自责。”公输家的老管事恭敬地立在床边,“您已做得足够好,只是……世事向来难料。等到这一切揭开,想必胤雪小姐也会懂得您的苦心。”
“她会懂的……”公输仁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唐军卷土重来,其实并不让人意外,或者说,这几乎是大多数人心里的共识。
虽说这些年来,天下大势尚且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但暗地里的涌动博弈却从未停下。
沧海在北边不断扩疆驭土,征服草原上的各大部落,将之或剿灭,或收入麾下……而曹孟,向来是个不吝宣告自己一统天下宏图大志的性子,随着国力不断增强,南下也就成了必然之举。
而唐国这些年内斗不断,虽然蔡邕已经败落,可朝中反杨太真的势力仍在,这位唐国实际上的当权者也需要一场盛大的对外战争来稳固自己的权柄。
与当年相比,墨家这些年却已显得衰弱老迈,随着王玄微在朝堂之争中失利,这位天下名将似乎已经不再具备执掌墨家全境兵马的权力,自然也是给了唐国和沧海两国趁虚而入的机会。
“去年的试探,只是为了确定,上将军是真的失了势,而非墨家朝堂的一个局亦或者一场小打小闹。”
唐军似乎已经越来越近,这些日子以来,不断传来的军报实在不容乐观,众人甚至很难想象,偌大一个墨家,在唐国沧海联手入侵之时,竟然没有立即进行应对。
那些权势滔天的人们,仍然还在稷城的朝堂之中相互攻击,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
就连刚刚扬眉吐气的公输究都忧心忡忡,只怕这偌大一个锦州城,就要在唐军的巨大威势之下付之一炬。
实话说,他并不怎么在乎百姓,但若是没了锦州,他这一生锦衣玉食也随之消逝,实在不能让他接受。
“援军怎么还没有到锦州?”公输究皱着眉头,看着几名官员,“去年为了抵御唐军,不是派了七万人驻扎在南边吗?正常行军,今天也该到锦州了。”
一名官员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对着公输究道:“我们已经连续发了五次信去催促,可这一次领军的人是那个年轻将军,叫赵阔的,非说行军要稳,不能给唐军偷袭的可乘之机,原本十天内就该到的,又说要拖延十天。”
“这个王八羔子。”有一名微胖的官员憋得受不了,站了起来大声道:“还不是仗着自己家是将门世家,又与那些儒家派系走得近,所以硬是靠着举荐坐上了将军的位置。这要是上将军还在,哪里会像他这么拖沓?王将军用兵如鬼,奔袭如火,像是上次的利州会战,他领着麾下五万精锐,三日内就行军二百余里,硬生生绕到了沧海军的后方,打了人家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名将,朝堂那些人真是瞎了眼睛,硬是逼着王将军在家赋闲,却让这么一个没打过仗的年轻娃娃来带兵。人家唐军将领可是征南军中被称作‘霸王’的项楚!沧海军虽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可曹孟手下猛将如云,儒将刘德,据说曹孟之所以能奠定如今的根基,他功不可没。他的两个结拜兄弟、关长羽和张翼,都是当世少有的猛将。还有身经百战的夏侯、典韦,唉!只怕这仗还没打起来,我们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半!”
“不要胡说!”公输究一摆手,其实他心里也是有些乱,但这种事情不是可以信口胡言的,往小了说是私下腹诽,往大了说就是对朝廷不敬,万一这里藏着朝廷的耳目,公输家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是朝廷的决定,我们遵守就是了。我们分两边做事情,一边多派人去探明唐军的情况,另外一边,再发一道信去催促,现在我们锦州之兵,加上那些征召的流民组成的军队,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出城打唐军自然是痴心妄想,可要守城,怎么说也能拖不少天,不必过分担心。”
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一生都没有经历过战阵,想到那数晚长枪如林,箭矢如雨的场景,他就有些腿软。
锦州能带兵的人不多,偏生这能带兵的人里,老四公输察算一个,可老四公输察已经被囚禁在府里,难不成再放他出来?
自己与他相斗多年,好不容易这一次真真正正地赢了一次,要让他去为这个敌人求情,打死他也不愿意。
几人看着公输究眼神变换,还以为他已经心里有所思虑,反倒是放心不少。
公输究是公输家的三爷,他要是有底子,证明公输仁心里早已经有了谱,那么他们这些下面的人,只需要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就行。
大家都是锦州人士,扎根就在锦州,总不可能抛下锦州的荣华富贵,跟那些流民一样踏上逃亡的旅程。
要真是那样,他们就真成了丧家之犬了。
只是正当此时,却有仆役仓皇地从衙门外跑了进来,大声叫喊着:“老爷!老爷!”
公输究转过头,看着仆役慌乱的样子,心里也是咯噔一声:“慌什么,唐军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