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霈一动不动地盯着殿上的周映蔷,良久才噏动了嘴角,却只挤出了两个字来:“平身。”
周映蔷耳根一红,却不是羞的,赵子霈的态度却与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所有人都以为赵子霈痴恋着莫青衣,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也不过只是个替身而已。
“你既是御女身份,又为何自称‘臣女’?”赵子霈已回复了常色,抬眸问道。
周映蔷抿唇不答,只朝一边的莫谨言看了一眼,莫谨言手心尽是粘腻的虚汗,却将心一横,出列步上了大殿:“回皇上,此女是老臣失散了多年的小女儿,辗转来到宫中,又无意中与老臣的妾氏相认,是以今日老臣特请皇上恩旨,准允此女认祖归宗,入我莫氏宗门。”
成国公大礼拜下,愈渐佝偻的身影已显得老态龙钟。莫青离心下一阵讪笑,却原来当年你抛弃了莫青离,今日却又要设计抛弃了莫青衣,莫谨言啊莫谨言,你这父亲当得可算天下之最。
“好”,赵子霈凝了眉沉了声,“国公能够一家团圆实乃幸事,朕又岂有不准之礼?既是要认祖归宗,朕便赐你新名,便叫莫青夕如何?”
莫青夕,只因莫青离的小字“昀夕”么?你恋恋不忘的,还是那个莫青离么?
周映蔷心下恨恨,却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上座的青贵姬一眼才欣然谢了恩。从此后宫又多了一个莫氏的女儿,成国公一脉一时声势浩大,不可小觑。
新贵莫青夕未曾得到晋封却赐住了昭阳殿,皇帝口谕谁都不准接近莫青夕的居所,谁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就连一直伺候在身边的卫承德也是琢磨不着。
“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么?”莫青离终日茶饭不思,整个人也愈渐消瘦了下来。
王禹少自暗处行来,步伐却不若先前时的轻松:“她一直说她要见你,不然一个字都不会说。”
“她果真如此固执么”?莫青离浅笑淡然,伸手关上了身侧的轩窗,将那肆虐狂妄的风挡在屋外,“我本不想再见她的,可是转念再一想,她倒是如今最合适不过的人。”
“你想好了么?”王禹少认真地又追问了一句。
莫青离却不曾回答,只背对着王禹少点了点头。
二人无话,沉默得叫她有些害怕,最后还是王禹少先开了口,却是辞别的话:“没事我便先行离开了,至于玲珑,我会找机会将她带进来。”
莫青离双目一阖,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却原来情痴不过如此,却原来他亦不过如此。
她听着他愈渐离去的脚步声,默数着他离开的时间,一步,两步……七八步,来时他用了半生,去时却只剩了十多步的距离,可是她终是不甘的。
莫青离寒了声,听着有些梗塞:“昭阳殿还是比我这念伊殿好些吧。”
王禹少闻言一怔,却不曾回头:“你监视我?”
莫青离偏过头去,泪却干了,涩涩地凝在脸上,紧紧的,有些疼:“你走吧,我累了。”
王禹少虎躯不禁一颤,头上的七梁冠不住地抖动,却没能动了他的心。
莫青离蓦得回头,却只能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正如她再进宫那日在昶王府“夕园”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一样。
可是不同了吧,当时她的心还属于自己,而今,整个心脏里装的,就只有一个他。
自从周映蔷出现的那一刻,她便惶惶不安,于是安插了线人混进了昭阳殿,可是第一个去看那个女人的不是皇帝赵子霈,却是她的王少卿。
龙阳殿内,卫承德立在龙案边伺候着笔墨,赵子霈剑眉紧蹙,神情却是越来越阴沉,继而将手中的奏疏往大殿上一扔,惊的卫承德打了个寒站。
卫承德随侍多年,却很少见他为了政事发这么大的火,睿朝开国以来,到先皇睿宣帝时算是达到了鼎盛,四海安定,富朔安泰,可是近年来,北方蛮夷却是蠢蠢欲动,意欲挑起战事。
“皇上息怒,可是为了北境之事?”卫承德朝殿上散落的奏疏瞟了一眼。
赵子霈余怒未消,将手边余下的堆得像小山一般的奏疏,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她最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