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子霈许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柔和得如那淡淡的月光:“她便如这山茶,浓烈又高雅,可是我终归是伤了她。”
王禹少志不在天下,放不下的唯有让他终生遗憾的她,他明白身为帝王的身不由己,却不能原谅那个负了青离一生的赵子霈。
皇帝见王禹少只是仰头望月,讪讪地自嘲一笑道:“若当年青离选择了你,定会平安喜乐,悠然一生。”
王禹少心中酸涩,那原本的“平安喜乐”,早已葬送在他步步筹谋的陷进中,青离此生的昙花一现,又何来的“悠然一生”?
“青离当年是自愿的,若能重来,皇上可还会那般待她?”王禹少试探一问,却让二人心间同时一惊,便是王禹少自己,也惊叹自己怎会有如此想法。
赵子霈回身看着同样错愕的王禹少,似是若有所思,片刻后才怔怔说道:“若能重来,我宁愿不曾见过她。”
王禹少也是一震,本以为天子无情,却原来亦是如此痴恋,情到浓时,伤到深处,若注定了坎坷无奈或是怨怼错恨,莫不如从不曾开始,莫不如一开始便是陌生。
又听赵子霈缓声道:“青妃伤重,暂且安置在将军府养伤,劳烦爱卿费心。”
听着皇帝的殷殷嘱托,王禹少心里很不是滋味,即便那人真的只是青妃,也终究心酸于她属于另一个男人,原来自己一开始便只是个外人。
王禹少跪拜行礼:“青妃乃是青离亲姐,臣定当不遗余力。”
赵子霈仰天长笑一声,叹道:“亲姐么?侯门宫闱,富贵权势,可还有亲情可言么?”
历来兄弟相残,父子相争,皆莫过于一个“权”字,皆莫过于一个“利”字,即便自身不愿争夺,然而身陷其中,早已不能自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弱肉强食,唯有绝地反击,尚能留有立足之地。
天际第一道曙光耀了天与地的一瞬,青妃也悠悠醒来,皇帝依旧恋恋不肯离去,看着青妃愈渐红润的脸颊,竟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亲自端了药膳,悉心地喂到青妃的嘴边。
莫青离怔怔地看着赵子霈脸上洋溢着的欣喜,却让她有一种错觉。
那年她执意围场狩猎,却被性子刚烈的马儿摔断了腿,当时赵子霈也是这般一边心疼,一边宠溺地喂她吃粥,只是当时的赵子霈可是出于真心?
她已无法得知当年昶王的心意,只看着他如今对青妃同样的脉脉柔情,却又让她寒了心。
“臣妾错了,臣妾不该私自出宫。”莫青离柔弱娇楚,依附着皇帝伟岸的身躯道。
赵子霈却轻手覆住了她的唇:“叫我七郎。”
七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时候了么?再没有君与臣,再没有皇帝与后妃,可是这般改变是为着谁?可有因着青离的情分么?
“七郎,你看我今日的眉画的如何?”
“七郎,日后待我们的孩儿出世,叫他陌儿可好?”
“七郎,我定会等你,等你接我们出了这莫府,去那只有你我的东宫。”
……
音犹在,人不同,原来不过是黄粱一美梦。如今的七郎,是青妃的夫君,早已不是青离的良人。
“青儿在想什么,这么魂不守舍?”赵子霈在青妃额上落下一吻。
莫青离回神浅笑,看着赵子霈少有的柔和神色,恍如隔世:“七郎?”
赵子霈紧了双臂,失而复得,更能显得珍贵:“父皇共得十三子,我排行第七……”
皇帝的话却戛然而止,怔忡地思量着自己适才的话出了神,却原来自己一直就留在原地从来不曾走远,却原来深心里念着的,还是只有一个青离。
莫青离默然拭了眼角不由自主的清泪,为何要在我满心爱重你的时候缘浅,又为何在我冷心绝情的时候情深?
昶王府中,莫青离捻着新鲜采摘的墨紫色的樱桃俯在赵子霈的胸口,俏皮得嘟着红唇:“你说叫你七郎么?”
赵子霈轻点她鼻端,闲适地轻拍莫青离精致的背:“父皇共得十三子,我排行第七,你平日里那么精乖的人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
原来都还记得,原来他也将一切都藏在了心底,只在不经意间突然想起,才发觉,生命里的那个她从不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