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分明,女孩儿帮他托着受伤的手,她手心皙白,被冷水一打沁出层透明的粉。两人手心相契,有种奇异美感。
“疼么?”她问他。
“不疼。”高访摇头,轻笑了下。
女孩儿看着他,又低头看他烫得通红的手背,没说话,抽回手帮他往上拉了拉西装袖子,又解开袖扣,把他衬衫袖口也挽了上去。动作间沾到他温热的皮肤,若有似无的碰触,指尖微凉,似乎一下凉进他心里。
忽然“吱呀”一声,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走了进来,看见两人,愣了一下,脸上浮起一丝暧昧不明的笑,道了声抱歉,便又转身退了出去。
女孩儿身形有些僵硬,抱肩又站了会儿,侧头问道,“戴表了吗?”
“戴了。”高访自发把左手伸到她眼前。
“冲水三十分钟,不能间断,自己看好时间。”
话说完一阵风似的就开门走了,连个反应时间都不给,等高访回过神来,镜子前只剩他一人。右手在水龙头下空悬着,冰火两重天下,已然失去了知觉。
刚才人家跟他进来他还又拒又拦,现下人家走了他又浑身不对劲儿,捱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决定关掉水龙头出去找人,谁料一开门就撞见女孩儿去而复返,两人险些撞在一起,女孩儿错了一步灵巧躲开,勉强稳住手中抱着的不锈钢冰桶,那里面装满了冰块。
女孩儿看见他,眉头一皱,“不是告诉你要一直冲水么?在我刚才说的那句话里,哪个字你听不懂?”她一边说一边又把人拉回盥洗台前,打开水流把冰桶放下去接水。
“我,我是……”高总词穷了,高总被人正主儿抓了现行还一通数落,搞得应对机制都失调了,心慌意乱之下甩出一句大实话来,“我是手疼!”
“手疼就对了。烫成这样,不疼就有鬼了。”女孩儿毫不客气地扣住他的手腕直接给按进冰桶里,透骨寒凉入心来,完美均衡了那一杯冒着袅袅香气的牙买加蓝山。
盥洗台镜面上亮着圈暖光筒灯,高访一抬头,就撞进两人同框的画景里,女孩儿长发微卷,侧脸秀气苍白,侧对他站着,正低垂着头仔细查看他的右手。他一时竟看不清镜面中的自己,愈想看清,愈是失真,模模糊糊只见个轮廓,整个洗手间空旷,安静,再无别人,只能听见水流声,和他自己一阵疯狂过一阵的心跳。
他视线无意识地停在她脸上,女孩儿一抬头,正撞进他眼中。
“看我干什么,说错你了?”
高访望着她活泛起来的眉眼,粲然一笑,“不。你说得对。”
女孩儿看了他一阵,不知怎么,脸“腾”地红了,她鼻子很可爱地皱了一下,别过脸去,只一会儿,连那小巧的耳垂都被波及,烧得红透了。
两人硬生生站满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