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不说话,直视着她。只见她美丽的黑眸因惊讶而慢慢睁大。
“……奇妙。”
她收回手,上下打量我一番,用拇指摩挲着嘴唇。维兰也有这个小动作。
看来我的小文身起作用了。
身后忽然响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我心上。
不必回头看,一股微电流条件反射似地窜过我的脊背,一个高大的身影闯入视野。维兰,穿着深灰蓝色衬衫,随意地挽着袖子,用龙族语对法米亚说:“那孩子是个纯种人类。”他说话间视线往我这边扫了扫,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的鬓角修剪得整整齐齐,头发比我的维兰更短更服帖,看得出来体格更壮实,相貌仍是一等一的出色。只是略带倦容,一看就知道生活不怎么健康。
“这可真奇妙。”法米亚一字一句地说。
维兰循着她的视线看过来,眉毛微抬,我看出了惊讶与不爽。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双眼不知何时起已满溢泪水,鼻翼都被打湿了,此刻不由自主地吸了一下鼻子,有一点泪水卡在气管。狼狈地咳嗽起来。
这当儿他跟母亲说他从未见过我。法米亚没作声,仍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抱歉,”我清了清嗓子说。“我想擦擦眼睛,可以将我的手松绑吗?”
作为俘虏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许有点好笑,但法米亚歪了歪脑袋,朝格雷使了个眼色。格雷就来卸下了我的手环。
“可以再给我一条干净的手巾吗?”我老实不客气地提要求,也得到了满足。
“你见过我儿吗?”法米亚说。
我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有回答,却问:“小女孩还好吗?”
“怎么,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她还好吗?”
“是的。我们不会伤害一个小女孩,有人正在照顾她。”
我仔细观察维兰的表情。判断法米亚这句话所言非虚。
“我见过维兰.德加尔,但你没见过我。我有很多话要说,但只对一个人。”
法米亚轻轻翻了个白眼。可能以为碰上狂热粉丝了。她不再看我,却用龙族语跟儿子说:“这姑娘不简单。我探不到她的意识。她身上也许有屏蔽符咒。既然她喜欢你,或许你能探出些好东西。”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一定是听错了,你在怂恿我出卖色相吗?”
这个法米亚显然和我认识的那一位一样热衷于逗弄儿子,她摸了摸他的背,哄道:“小心盘问,她说不定比你的大多数女人都有趣,你可能会栽跟头的。”
他懒懒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法米亚亲了亲儿子的脸颊,示意格雷跟着她离开了地牢。
脚步声渐远,只剩下这个26岁的维兰.德加尔站在我面前。他从秘银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一边吸一边像打量物品那样打量我。我不喜欢他吸烟,但这模样勾起了许多回忆,让我有些怀念。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
“我有很多话要对一个人说,没说那个人是你。”
“你在玩儿我吗?”他眼神凌厉起来,语气仍是淡淡的。
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意识到他与我那位的不同。也许是因为年龄,也许是因为经历,他似乎更擅长隐藏情绪;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位在陌生人面前,恐怕也是这样。
他过得快乐吗?从人境三国的局势来看,他所见识过的一定不及我那位;关于他的身世、他周围的一切,他了解多少?他的善良、他的能力,是否受到过他所看重的赏识?他做过多少身不由己的事,棱角和锐气经过了多少次的打磨?他是否拥有梦想,是否怀抱恐惧?
我望着他失了神,他倒也一言不发,默默地由着我看,或许也在观察我。最后我垂下眼帘,道了一声抱歉。
“我没有太多时间‘享受’你的欣赏。”他温和地说,“如果你没什么话说……”
“你杀过人吗?”
他愣了一下:“什么?”
我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他目光飘移了一下,道:“你是说直接、亲手,还是间接……”
这个问题刺痛他了,他的心还没有变得刀枪不入。我悄悄松了一口气,微笑起来:“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他看上去有点困惑。
“法米亚夫人猜对了。”我用龙族语说,满意地看着他微微变了脸色,“我在身上文了一个‘非礼勿视小文身’,因为我怕最先找到我的人不是你。”
“你……”他欲言又止,扑克脸终于出现了裂缝,从中透出震惊、警惕和慎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