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我们所在的入口位于高处,赏景的角度不错。极目远眺,视野尽头是一片星光,来自或倒挂着、或拔地而起的巨大石笋,大的足有二十几层楼高,小的也有三四层,并且显然住着人,因为石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圆窗,所谓星光,其实就是从那些窗口透出来的光亮。
还有一处醒目的红光,来自远方一座特别高大的石笋。它不是从门窗透出来的,而是直接发自石笋本身,像烧红的炭。
至少从这里看,洞穴的高度肯定超过了一百米,由若干特别粗壮的柱子支撑;离我们最近的一根,比目前看到的最大的石笋还粗得多。我细细打量那表面凹凸不平的红黑色“柱子”,忽然意识到它不是石柱,而是树,因为底下有蜿蜒起伏的根系,已经与岩石地面融为一体;但是仰头一看,上面也有根系!
古藤小声用精灵语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岩桫”了。
这种神奇而伟大的魔境“植物”同时拥有矿物和动物的一些特征,可以说是地穴的生命之源——它们生发自金属矿核,质地坚韧更胜一筹,两端生根,笔直的躯干在中间,不长任何枝叶花果;它们或竖着,或横着,一边以极慢的速度生长,一边缓缓撑开地穴的空洞;更妙的是,它们的皮肤会呼吸,不但能析出矿层中的水分,而且能使地穴中的空气成分和湿度保持在适宜其他生物生存的水平;甚至,它们全身都能渗出类似蜂蜜的香甜汁液。
这么“劳模”多半不是因为它们乐善好施,而是因为爱吃荤。不过它们没血族那么挑剔,血啊肉啊腐尸啊什么都行,所以又具有殡葬的功能——把死尸搁在树底下,用不了多久树皮就能感应到动物蛋白质的召唤,蜜汁就开始变性,渐渐将尸体分解掉。当然,岩桫才不管食物是活是死,所以当地人不会轻易靠近它们。
十三株岩桫,让这座地下城成为一个特别宜居的所在。血族离了氧气也无妨,血袋则不同;而能否养得起大量血袋,是城镇实力的重要指标。多亏了如此,否则我和维兰真要寸步难行。
巨蛇蜥并未深入石笋林立的“市区”,而是沿着岩壁高处轻车熟路地疾行,未接近任何路人。事实上路上并非没有其他人,我至少看见两个蜥蜴骑手,还有一个骑着某种节肢动物,远远地掠过。似乎,不光是我们有心回避他们,他们也是一样。我不禁猜测,或许是这里的治安状况让大家养成了彼此“敬而远之”的习惯。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精美绝伦——石笋、岩壁、地面、穹顶,每个细节都显然经过高度艺术处理,风格奢靡中透着冷峻,人境历史上最浮华的艺术时期也没有这么富丽堂皇而又缜密至极的作品。
我们在一座形似巨型吊灯的乳白色五层倒挂石笋前停了下来。依岩壁而建的一道长梯直通往顶端入口;石笋的每一层都利用天然纹路雕出一圈带人形廊柱的“露台”;下方是一大片长势喜人的银灰色蕈类,肉嘟嘟的煞是可爱,散发出类似紫罗兰的清香。周围环境颇疏朗,方圆近百米没有别的石笋。
古藤跳下芬的紫蜥蜴,跟我们身下的绿蜥蜴耳语了一番,芬和阿本德也分别嘱咐了自己的坐骑,然后由古藤徒步带路,墨绿色巨蛇蜥背着我和维兰,另两位骑着自己的紫蜥和红蜥——五人三骑,沿着长梯向上。
这是古藤的私宅,只有他和他的专属坐骑能上去,芬和阿本德原本也不可以;这次,古藤允许他们的坐骑跟随绿蜥蜴亦步亦趋,但他们本人仍是没法走上去的。如果硬闯,会沾上底下那种蕈类的无色粉末,虽然无毒,却将暴露行迹,而且沾了粉末的人,就算洗过澡,一个星期之后仍然可以被追踪到。
以在家族中的实际影响力而论,古藤目前应能坐上第三把交椅,但名义上排第五,地位“虚高”的两位是族中元老,已经不担任实际职务。按照该国的历法——一周七个漫长的昼夜,一个月七周,一年二十个月——古藤如今三十四岁,正当盛年。他不是最年少得志的,但也算相当不错了,这使他不但更加野心勃勃,而且大胆到敢于为实现野心而安排计划并付诸行动。
所以他也不想把我和维兰的秘密透露给家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