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做恶梦似的,明知没有生命危险,却还是摆脱不了惶恐的巨网。
沼泽底下的东西倏地钻出污泥,看不出脑袋,外形像一条巨大的红蚯蚓,直挺挺地戳在他面前,微微晃了晃,并没有立马攻击他,仿佛在估计形势,同时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腐臭气味。他当即抽出短刀横劈过去,“蚯蚓”向后一闪,没能躲开,但也没被劈断。不到一米宽的伤口中噗地喷出一股红白相间的浆汁,他熟练地避开;这浆汁明显是有剧毒的,灌木一经接触马上发出嗤嗤的声音。迅速枯萎下去。“蚯蚓”没有反击,而是犹豫着退缩了;他不甚在意。继续往来时的方向疾行,把那怪物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终于跑出沼泽,踏上了石块铺就的地面,显然经过人工修整;眼前是一片类似城墙残垣的废墟,掩映在稀疏的树木中间,一看就知道年代久远。树大多是红褐色;废墟并不十分高大,由一种硬度极高的黑色矿石堆砌而成。每块石头上都仿佛刻有花纹,但难以看清。
奇怪的是周围一片死寂。沼泽中偶有出现的声音和魅影,不知从何时何地起全都消失了。这让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能隐藏气息,却隐藏不了身形。因此放弃了登上城垛眺望四方的念头,暂且沿着废墟边缘小心地行走,这时从数十米外的拐角处冲出一个小小的血红色身影,直朝他飞奔而来。他感觉到了对方的魔力,比刚才的“蚯蚓”还要高些。但也未到能让他惊慌失措的地步;只是,对方虽然冲得很快,但看上去是个小娃娃,不知是在逃命还是打算袭击他,他一时摸不准该作何反应。
眼看着血娃娃就要冲到跟前。他脑袋里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避开它!”
他吓了一跳,虽然并不相信这个看不见的幽灵,但还是本能地跃上了城垛,却目睹血娃娃如履平地般横着跑了上来。他心里一沉,瞬间意识到这小家伙的目标的确是自己,于是果断跳到相隔不远的另一处城垛上,同时朝它抛出一颗碎石,手上用了劲力。
直觉让他不想被这种血红色的魔物碰到。
带着风的碎石准确地射进了血娃娃的脸,它啪地爆炸了,发出一声出乎意料的巨响,像一枚劲头十足的炮仗。这声音在四周荡起空旷的回音,几乎震耳欲聋。他忽然明白了,周围的一切——这沼泽,这丛林,这废墟,仍受困于一个巨大的地穴之中;头顶上的厚重云层,大约不过是水蒸汽吧。
血娃娃炸成了一滩污血,他未加理会,而是警惕地环顾四周——一个方向上坐落着一群辨不出是房屋还是坟墓的建筑尖顶,另一个方向是沼泽,两边都看不到尽头。
“你是谁?”他低声道,同时赫然发觉那人刚才说的是通用语。话音未落,更多的血娃娃从建筑群中涌出,喳喳叫着跑过来。
脑中的声音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做着指示:“跑,你对付不了它们。”
维兰感觉这幽灵对自己没什么敌意,于是固执地追问对方的身份:“你为什么帮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那声音简洁而干脆地说:“闭嘴给我跑。”
虽然音色上没有任何特征,他还是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异常熟悉的味道,顿时火冒三丈——当然,潜意识里还带着点向亲妈发泄情绪的感觉——他基本上可以肯定对方是法米亚,但既然她不肯说出身份,他便不戳破,也不听命,而是叛逆地朝着建筑群的方向跳跃,在尖顶中间兜着圈子,引着血娃娃们哄泱泱地追来追去。
就像一个负气离家出走的孩子,本来又饿又怕打算回家了,忽然发现老妈追了出来,于是索性再往前跑一段。(婆婆大人,一定很想揍你儿子吧)
但是血娃娃越来越多,他闪躲得越来越狼狈了。
法米亚不知隐身在哪里看好戏,终于开了金口,教他念咒驱动魔晶的力量。这回他立刻就照办了,血娃娃们果然惊恐地四散而逃,但还没来得及跑远就一个接一个地爆炸了,疯狂的冲击波和声波足足震荡了好几分钟,他只能立马蹲下,双手抱头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等能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被污血所覆盖,当然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体表伤,并且整个人都在晕眩中打着转,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剥了皮又被烹炸过的红乳猪。
脑中发出一声叹息:“哦,可怜的孩子……”接着,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人还是不肯现身。维兰很生气,其实多半是迁怒,他重重甩开那只无形的手。
法米亚当然不是吃素的,大约见他身上除了脸已经没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在他脑中冷声道:“你当然知道我是谁,别以为我会纵容你耍脾气。你受伤全是咎由自取,所以给我像个男人的样子,别哼哼唧唧的,现在我命令你回家。”
熊孩子抿住嘴唇,强压下怒火,刻薄地低声道:“这儿可是魔境。你就算跟我那个更年期的妈一模一样,我也不会听你吆三喝四。再碰我一下,试试看我会不会反击。”
看不见的法米亚没再说话。维兰转身走向建筑群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