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幽幽的光线并不妨碍我看清周遭的一切。有阳光——如果不是在近海,那就准是位于海底的高地;有森林——高大的珊瑚像鲜花盛放的巨树,藻类伸展着柔软的茎叶,迎着朦胧的太阳绵绵舞动;色彩斑斓的鱼儿在其间追逐翩飞,有如群鸟;拳头大小的水母放出微光,像小灯笼似的冉冉上升飘忽不定;灰褐色的海参在细沙中蠕动,嫩白的鹦鹉螺从它精准无瑕的漩涡状圆壳下面缓缓爬出……
我试了试嗓子,可以自如地发出声音;温凉的海水涌进来又吐出去,并不觉得难受。
并非无人注意到我的异动。几分钟后,一群真正的人鱼出现在我面前。
她们清一色全是女性,摆动着五颜六色的鱼尾,从远处游弋而来;五官优美,身体的每一个部分看上去都十分赏心悦目,发色有深有浅,大多编成满头小辫,有的像我一样扭成几股,有的随意披散着。
为首一人额上压着一条镶嵌红色宝石的银色束带。她径直游向我,神情激动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懂,却注意到她的肚脐下面文着左右对称的彩色花纹。
她停在我所躺靠的贝壳旁边,深红色鱼尾在海葵中间缓缓拂动,煞是好看;右手牵起我的左手,空着的左手抚摩我的脸颊,动作十分轻柔。她用风笛般悦耳的嗓音继续说着陌生的语言。
我友好但谨慎地回望她,暗忖这种语言听上去十分古朴,维兰曾教过我几句龙族语,倒与它有些相似之处。
她见我一言不发,止住话头关切地看着我,眼中涌上了浓浓的忧虑。
悬停在对面的几个人鱼面面相觑,没有作声。
红人鱼又轻声说了几句,见我毫无反应,便拉我起来。我动作笨拙。她没说什么,只是鼓励地朝我微笑。
我顺从地跟着她往一个方向游,其他人鱼陪在两侧。我学着她们的样子摆动尾巴,张开手臂努力保持平衡,虽然游得不快。倒也稳稳当当。红人鱼不时回头看我。眼神若有所思。
穿过珊瑚丛林,进入一片较为开阔的场地,二三十个人鱼迎面而来。无一例外都是年轻美丽的女性,看着我的表情有的是惊讶,有的是惊喜。
红人鱼牵着我,向我一一介绍她们的名字,也可能是在试图唤起“我”的记忆。我有意扮演一个懵懵懂懂的失忆症患者的角色,腼腆地重复着她说出来的词汇。
最后,她指着自己说“克莉姆”,又指着我说“伊丽扎”,大概就是她和“我”的名字。我迟疑地轻声念了几遍。她看上去颇为感慨。她对我明显比其他人鱼都更亲近不少,我猜,她或许和这具躯壳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说不定是亲戚,甚至有可能是母女。
但我没有给出任何额外的反应。“我”刚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脑袋很可能受过创伤。这样我那些“失忆”、“丧失语言能力”什么的症状才不会显得太奇怪。我应该表现得迟钝和听话。
其实我心里焦灼得很。一来,暂时恐怕很难有机会跟维兰联系,上哪儿找能做水镜的地方啊!二来,这些可是人鱼族,据说还是跟德加尔家对立的。我想深入了解情况。并且不能让她们发现我是个借尸还魂的冒牌货,只有低调、慢行——连语言都还不通呢!欲速则不达。
我一脸茫然地跟着红人鱼克莉姆,在绿人鱼和黄人鱼的陪伴下,游览了可能是这个人鱼部族的主要地盘。她们住得相当分散,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大贝壳,周围也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庭院”,从中明显可以看出她们的不同喜好。
夜幕降临,众人鱼纷纷游上海面,漫天繁星倒映在水中,仿佛幻化成为整个宇宙。我忽然发觉自己正在呼吸,肺里灌满了令人舒畅的海风,凉丝丝的。
夜空下的远方有一片礁石高出水面,我在克莉姆的示意下随大家一起游向那里。是挺大的一片礁石,夜视力让我看清上面长满了细小的藤壶;众人鱼惬意地靠在上面晒星星,曼声歌唱起来。
我没有加入她们,只觉得这歌声饱含情愫,仿佛思念着什么人似的;同时想到,这片礁石的下半截应该属于一座高大的海底山峰,可我在白天时并没有来过,不知这下面是个什么光景?她们为什么不直接从海底走过来,而是要升上海面再游过来呢?
黎明将至,人鱼们方才返回海底的居所。接下来的三四天都没有什么不同:白天,我们在海底安静地生活——休息,闲聊,或者在附近游弋;晚上就爬上这片礁石唱歌。
人鱼可能是不吃东西的,至少这几天我一次也没见过她们吃什么,而我自己也没有这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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