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揉着惺忪睡眼朝我微笑:“怎么,想我想得睡不着?”他随意地披着睡衣,露出白花花的一大片脖颈。
我的第一句话是:“送我的司机大叔,回去了吗?”
他顿了一下,脸上显出疑惑来:“底下人没来报,不清楚……我是通过底下人给他命令的,原因你懂的。出了什么事吗?”他眼中的睡意渐消,开始紧张起来,“你什么时候到的?”
“大概半个小时前,”我慢慢道,“仔细听我说——是何塞.利斯特冒充司机大叔送我回来的。”
他花了一秒钟来思索这个名字属于什么人,然后眼睛倏地瞪大,水面也抖动了一下。
“你没事吧!他对你做了什么吗?”他提高声调,俊脸猛地凑近,几乎钻进水里,似乎想直接透过水镜接触到我,“我不该让你回去的!”
“小声,冷静,”我用安抚的语气耐心地说,“你看我现在好好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他来自魔境。”
维兰已经镇静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等我说下去。
“他说他的主人是魔境的一个领主,跟诺森合作的魔人是他的前同僚,如今背叛了他们。想在人境借助诺森发展势力,假钢琴家奉命来调查这件事,并对前同僚进行惩罚,但他们宣称不想在人境引起大的波澜,意思是说,首选方案是悄悄潜入,打着人类的旗号与诺森开战。他们知道的人境唯一一座能让魔人‘悄悄潜入’的气旋,就是‘巢’里这一座,而这座气旋,目前正被三国密切关注着。所以他想请我做一个人类的叛徒。找机会引开盯着气旋的人。让魔人能长驱直入,横扫人境。”
维兰微微翻了个白眼:“看来你没答应。”
“我这么有人类自尊心,当然严肃地拒绝了。然后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们只好用第二个方案,公开入侵,到时候人境将变成比魔境还魔境的地方——这是他的原话。”
“他们打算怎么公开入侵?”维兰警觉地说,“人境只有一个公共气旋,时刻有人监视,难道他们以为可以硬闯?”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么办法,我没套出来。”
维兰皱起眉头:“这种事为什么找上你?”
我摊摊手:“他说是因为我是个边缘人。又住在‘巢’里,办事方便,更重要的是我跟两国的梁子结下了,而且知道诺森跟魔人合作的事。他不相信凯林,因为凯林的家族还在诺森大公手底下。他似乎认为,跟诺森合作的那个魔人,已经渗透得很深,甚至可能控制了诺森大公。”
“他为什么不找维斯特米尔或者伊丹?”
“这是我最疑心的地方,”我郑重道,“听他的语气,好像对维斯特米尔很没好感,而且也不怎么信任伊丹的样子,但又不肯说明原因。所以我担心,就算他们的首个目标是诺森,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给你什么条件?”
“一群魔人保镖。”
“他说的话有问题。”维兰想了想道,“就算魔人真的控制了诺森,可能为害人境,这也是我们人境该管的事,轮不到他们越境打击报复,无论公开入侵,还是偷偷潜入,他们都等于在向人境宣战。就算他们的目的真的是惩罚那个魔人,最合理的做法是向我们提供材料,由我们出面制裁诺森,而不是自作主张在人境的地盘上为所欲为。”
“我当时就注意到了,不过我怕说破了我就回不来了,所以没敢挑明……”我不好意思地瞅瞅他。
“你做得对,”他温柔地笑笑,“所以,要么是他没意识到这样已经构成宣战的条件,要么他本就意图不轨……他就这么放你回来了?”
“他说给我一整天时间考虑,今晚——我是说过了白天之后——9点整他会在‘巢’的一个角落与我见面,”我抿了抿嘴唇,“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事,但他知道三境岛那晚你也在。”
“他为什么能放心让你回来……”维兰沉吟道,“如果所谓入侵只是个幌子,他其实是想挑起人境三国之间的战争……接下来说不定还有动作……”
他思索了一会儿,朝我微笑道:“你先去睡几个小时,天亮以后,8点整,用水镜找我,会有办法的。别想那么多。”
“……你要去找法米亚夫人?”想到他的脸马上要离开眼前,我忽然有点不安。
“嗯,我马上就去,这件事不能声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那家伙既然能假扮利斯特,天知道还能假扮谁,”他皱起眉,“……项链不要离身。”
“戴着呢。”我从脖颈扯出来示意给他看。
“那就好,”他微笑了一下,“去睡吧,晚安。”他翘起唇递给我一个飞吻,水镜一闪,又变得澄澈透明。
这家伙挂电话真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