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脑浆子都快蹦出来的混乱中,只有一个声音异常清晰,异常宏大的在脑海中响起——
我追随着我的心,而我的心追随着龙天!
我爱龙天!
而对于龙天的突然行动,她除了惊慌之外,心中更有海潮般澎湃的感动。在劫后余生的惊喜中,有什么能比发现自己喜欢那个人,而那个人正好也喜欢自己更让人激动的?振羽的脑子放空了好几秒,才突然想起后排座上还有两个人!
她拼命推开龙天的身子,眼前花白一闪而过。而后她才想起来,那是顾沅异常苍白的面孔和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于极近处看着他们,一直看着他们。
振羽心中既有蜜糖般粘稠的甜蜜,也有拆线般拉扯的哀痛。她缩在座位的另一边一动不能动。
过了好一会儿,顾沅才慢慢放了手挡。
“早知道会看到这一幕,还不如刚才掉下山崖死了算了。”
语句是他一贯的辛酸尖刻,但振羽却听出了他语气中死气一般沉沉的悲伤沉重。
龙天却没有听出来,他一边回头一边无耻地笑着:“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而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可可突然扑上来,掰过顾沅的头,在他的唇上响亮的亲了一记,然后用发抖却又坚定的声音说:“只要能跟着你,我无惧生死!”
顾沅一双空洞的眼睛凝聚起浓浓的烟尘,望着可可,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而振羽依然缩在座位上,听到可可的誓言,心道“我刚才也是这般想的”,便偷偷向旁边看过去。没想到一眼不打紧,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立刻像探照灯一样划过来。振羽吓了一跳,连忙掰开头望向别处,心脏不小心……又阵发性室性心动过速了……
此后的一路倒比想象中好走。虽然余震时有发生,但像之前的那种险状却再未出现过。当左右山川逐渐矮化成丘陵地貌,几个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这时候,龙天一脚刹车定在了原地,振羽钉在座位上一动不能动,脸色苍白地说“前面没路了”。
其实不用她提醒,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只是受灾小镇的一条公路入口,目及之处不及灾情的十分之一,但眼前的一切依然令他们沉痛得说不出话来。
长歌当哭,长空若泣。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压在人头顶上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更有浓重的血腥味和强烈的腐败臭。道路的前方,想象中应该是鳞次栉比的楼房,如今却只剩下遍地的瓦砾与孤零零的几栋楼房,在灰暗低沉的天空下,显得尤为悲壮凄瑟。
龙天收起一贯轻浮的笑容,眼睛像鹰一样锐利,阴沉地看着前方。这时候正好有一队人马抬着担架经过,他突然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拖住了担架。
龙天动作太快,又没有打招呼,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对方吵起来了。
“你们不能这么做!”
“你是哪个哟!让开!”
“这个人已经有高钾血症的表现了,你们这么不管不顾地抬走,只会害死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现在要救人,你要是再不放手,老子捶你哦!”
与龙天争吵的是两名战士,一个清秀若女版,一个闰土憨厚版。让振羽吃惊的是,扬着拳头要揍对方的人,却是清秀若女的那名战士。
振羽等人连忙跑过去拉开他,顾沅沉着脸大步向前,掏出工作证直戳到战士的鼻前一寸。
“我们是医生,请你尊重他的意见。”
清秀若女版硬邦邦地顶了回来:“我不知道你们是哪路货色的医生,在这里,我们只认红十字救护队,其他谁也不认!”
这时候,闰土憨厚版突然惊慌地喊了起来:“伤员没呼吸了!”
所有人停止了争吵,连忙回到担架前查看。龙天翻翻眼皮,探探鼻下,摸摸颈侧,心脏往下一沉:“没用了,她死了。”
闰土憨厚版不相信地说:“这怎么可能,我们刚刚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她还会说话,还会喊饿。怎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
他一把抓住顾沅的衣服,黑泥和污血抹在了他整洁的衣衫上:“医生,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医生吗?快救救她啊!我们花了20多个小时才把她挖出来的啊!她一直都很坚强,还不停给我们打气,她不可能这么快就死掉的啊!”
顾沅冷冷地看着他,强行把他的手指从衣袖上拉开。
“无知害死人。挤压综合征造成的高血钾症是最可怕的急性杀手,往往不到30分钟就要了一个人的命。她的死亡都是你们造成的,你们是杀害她的凶手!”
清秀若女版浑身一震,已经明白面前的这几个人不仅是医生,还是本领高强的医生。可是那又怎样?靠双手、靠铁铲、靠铁镐,一点一点挖出的生命通道,不吃、不眠、不休,冒着生命危险救出来的这个人,还是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刚才的嚣张一扫而空,他茫然若失的站在那里,眼中含泪,浑身颤抖。振羽已经不忍心地撇开了头……
不远处,又有一组人马爆发出欢呼声,抬出了一个被掩埋超过48小时的伤员。医院的诸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泥人没有接受任何保护措施,就这么被抬上了担架,仅仅在脸上蒙了一件破衣服……
龙天捶胸顿足地大吼了几声,一把抓住闰土憨厚版的衣领,吼道:“红十字救护队呢?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