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端了茶过来,却看见林玉安目光直愣愣的望着窗户。
什么时候窗户开了,这么大的雨,若是表姑娘再凉了,只怕老夫人要剥了她的皮。
娟儿把茶放在床头的小杌子上,走过去关窗户:“许是夜风太大,窗户没有关牢,被吹开了。”
雨声被窗户关在了外面,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可屋檐上滴下的雨嘀嗒嘀嗒的响着,半分不减之前。
林玉安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不过是梦罢了,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
回了荣国公府的余嘉正推着轮椅坐在窗边,风裹着夜雨的凉意涌入屋,他心里却想着齐慕北抱起林玉安的那一幕。
今日云妃寿宴上,太多的冷嘲暗讽,流言蜚语奔向她,他不想让她受到这么多的伤害,可事实却与他想的背道相驰,他究竟要怎样做,才能真正的保护她。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为何会是残疾,为何他不能如常人一般行走。
深夜里,段先生竟然来了。
他是冒着雨来的,身上还穿着的蓑衣就进了屋。
“段先生怎么这么晚还亲自过来?”余嘉客气的问道。
段文功两步作一步疾步上前来,一脸激动:“公子,打听到了,我终于打听到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能治您腿疾的东西总算有下落了!”
余嘉漆如点墨的眸子中骤然闪过一道亮光,抓着轮椅扶手的手都有些颤抖。
林玉安的病第二日就差不多痊愈了,本想着去方家,却被王老夫人阻止了,硬生生的逼着在屋里躺了三天才放她出了门。
知哥儿的身体应该恢复了,昨儿被外祖母拘在屋里,就让人去把喜安庄的院子收拾出来了,今日一则是要去方家把知哥儿接走,二则顺便去喜安庄氏看一看,还要给知哥儿说一声以后去李家族学上课的事。
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柳英巷胡同,方家前面水洼上还飘着落叶,林玉安微一皱眉,门房处没有人,大门敞开,也不知道人都去哪儿了。
今儿陪着林玉安出门的是红缨,秋奴那日回了府被王老夫人发跪了一整夜,如今腿还不能走动。
红缨目光灵活的打量着王家的院子,一旁风一般疾跑出两个身量微圆的婆子,眨眼间就跑到眼前,一时没有刹住脚,主仆两都被撞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林玉安认得这两人,两个婆子见了林玉安,吓得连连赔罪:“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这时候,屋里一道尖锐的声音伴随着瓷器摔地的声音响起:“吃住都在我们方家,如今给你女儿物色了一户好人家,你还死活不让嫁,行啊,不嫁就让珠姐儿出家,我就别无他话!”
接着就是方大娘子哭腔中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大嫂嫂,你别昧着良心说话,方家住的这个宅子,不是用的卖我们林家的祖宅得来的银子置办的吗,啊?!你如今倒好,翻脸不认人,竟然要把我女儿许给一个死了老婆的鳏夫做继室,你不就是看中了人家的银子吗?”
林玉安闻言转眸看了一眼站在身前悄悄挪着步子想溜的两个婆子,笑意缱绻,原来这两人是忙着看热闹去了。
“林姑娘,我们这就去帮您……”通禀二字尚未说出口,林玉安摆了摆手:“不必了。”说完让红缨给了两个红封。
两个婆子得了赏,面带难色,却没有再说什么,屋里陈大娘子语气满是恼怒:“人家张家有什么不好,那张员外虽死了老婆,过去是做填房,可是人家家财万贯,珠姐儿过去就能过上富贵日子,香车宝马,前拥后簇,日子好不痛快,你却这般不识好歹,竟在主君面前来编排我!”
林玉安站在屋外,听着陈氏说的张员外,脑海里几经搜索,也没有这个人的信息。
“舅母说是为了我好,既然是如此大好姻缘,那为何不给娴表姐,偏偏要塞给我,我也是好端端的清白姑娘,你竟然……”林玉珠话音未落,已经泣不成声。
林玉安正要抬腿进屋,却听见一道浑厚低沉的呵斥声,像是咬着后牙槽般响起:“够了!吵嚷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还有陈氏,你竟然背着我就收了别人家的礼钱,你还要不要脸!”
“主君,你且别急着恼,咱们先说说方家的开销,一家人从粗使婆子到主子,不下二十口人,小姑子一家带了多少丫鬟婆子你不是不知道,吃穿嚼用若是全靠你那点俸禄,不知道饿死多少人了,还别说你养的美娇娘也要进京,那两个庶出的还要吃喝,你这般磊落正直,那就把银子拿出来,只要够府里支用,我定然不会多说……”
陈氏的高扬的声音随着林玉安的进屋渐渐低了,剩下的话也就堵在了嗓子眼。
屋里众人齐齐望着林玉安,神色各异。
方启贤坐在高堂上,见林玉安来了,也不知道是家丑被人当场看到,还是让人知道自己囊中羞涩而觉得不好意思,他面色不善道:“不知道王家表姑娘从哪里进来的,竟然没有人通报一声,今儿不巧,我府上不便,你若是有事,还请改日再来!”
这话说的毫不避讳,直截了当的就要赶人,林玉安也不恼,不动声色的扫视了屋里一圈,这才淡淡道:“方家主君莫急,我只是过来办件事儿,立时就要走。”
陈氏正在气头上,一听林玉安这话,气骂道:“这是方家,不是你们林家,也不是王家,立刻滚出去,滚!”
说着就要扑过来扭打林玉安,谁知五个大汉忽然疾步进屋,挡在了林玉安身前。
陈氏没刹住脚,一头撞在大汉肚子上,被倒弹了回去,一屁股跌坐在地。
陈氏几乎气的心肌梗塞,指着安然无恙站在护院打扮的大汉身后的林玉安,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大娘子和林玉珠母女两个抱头痛哭,林玉卿面色涨红站了出来:“你来做什么,就是想看我们的笑话吧,果真是小娘生的,一肚子坏水!”
林玉安深知林玉卿的刁蛮,并不与她多辩,从容自若道:“别误会,我今儿过来,只是为了接知哥儿回去,给你们打声招呼,免得被你们说是不知礼数。”
林玉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怒气更甚,张口便道:“你说接就接,凭什么?知哥儿姓林,是父亲的嗣子,凭什么被你接去王家!”
林玉安莞尔一笑,转身就走了出去,拔高声音吩咐道:“衣裳就不必带了,别的东西问问再搬,动作快些。”
方启贤气的指着方大娘子大骂:“你是她嫡母,她这般目中无人,你是哑了还是残了,半句话也不说。”
林玉安进了知哥儿的屋,知哥儿好吃好喝的养了两日,已经能蹦能跳了,正伏在炕桌上描着什么。
“知哥儿。”
林玉安温声喊了他一声,知哥儿转头看她,一张肌黄的脸顿时漾开笑意,朗声喊道:“二姐姐!”
林玉安心中一软,不由酸楚,强笑道:“姐姐来接你。”
知哥儿大大的眸子眨了眨,低下了头,语气失落:“跟着二姐姐会给二姐姐惹麻烦的,我……我不走。”
林玉安大为惊讶,知哥儿不过十二岁,在方家被折磨成了这样,竟然还选择留下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知哥儿啊,我有个田庄,你暂时先过去住好不好,等你束发之后,你想要走,二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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