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瑞墨从迤逦园出来,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了。凌晨的香港繁华中平添一份静谧,他高大利落的身影静静立在台阶高处,冷漠和疲倦似乎为他织了一层壳。
这富丽纺织的罗董真不是好相与的,专门挑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谈工作,谈到一半就已经搂着小姐喝得昏天暗地,工作也没谈完,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已经吩咐了今晚不回去,桥央白这会儿肯定已经睡下了吧?
泊车小弟是个机灵的,不一会儿已将商瑞墨的车开到迤逦园门口,双手将钥匙奉上:“商总,要不要叫个代驾给您?”
“没事,我只喝了一杯。”商瑞墨随手抽了几张钞票给他,小弟哪敢直视眼前这个从骨子里冷透的人,只是眉开眼笑接过去了,说了好几遍谢谢。
还好罗董早早醉倒,自己只喝一小杯啤酒就了事。不然遇上个酒量好的,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
雨还下着,他在台阶上站了一会,余光瞥到一辆宾利车,很是眼熟。
“我先不走,撑把伞给我。”商瑞墨吩咐了一声,那泊车小弟立即进去大堂取了把黑伞出来。
商瑞墨撑着伞走下台阶,往那宾利车的方向走去,走近了将那车牌号码看清楚,的确是自家的车。这个时间车子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商瑞墨狐疑地往驾驶位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司机半躺在里头睡得正香呢。
司机被一阵敲击窗户的声音惊醒,玻璃被雨水覆着,他费了好半天才看清大老板的脸,吓得赶紧下车。
“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儿?”商瑞墨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里不太愉快似的。
“是……是这样的商总,这夫人说……”刚解释了个头,司机像想起什么大事似的猛地拍了一下脑门,“哎呀,夫人!”
说罢也顾不上和商瑞墨继续解释,赶忙飞奔到迤逦园门口的石狮子背后,桥央白果然还在。
“到底怎么回事!?”商瑞墨扔了伞冲上去,桥央白正睡得迷迷糊糊,司机给她的雨伞早就歪斜到了一边,不仅长发湿哒哒的黏在脖子上,身上也有一大半都是湿透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央白?央白?”商瑞墨拍了拍她的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后者没有丝毫反应。
手指触到桥央白的额头,竟是惊人的发烫。
他二话不说把桥央白抱起来,冲呆愣在一旁的司机怒吼:“赶紧把车给我开过来!”
司机深知是自己的错,哪敢怠慢,赶紧开了车过来,商瑞墨抱了桥央白进了车,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三十分钟不到家,我剥了你的皮!”
桥央白蜷在商瑞墨怀里,整个人已经烧迷糊了,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也听不清都说些什么,商瑞墨心焦得快要发疯了,只得紧紧抱着她不撒手。
“央白,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桥央白被这好听又熟悉的声音唤回了几丝理智,她轻轻抬了抬眼,模模糊糊地见是商瑞墨,竟喜笑颜开的:“你……回来啦?”
商瑞墨看着她虚弱的小脸,心里像藏了一把乱窜的匕首似的,刀割一般疼。
“唉。”桥央白叹了口气,轻轻道,“你不要生气了。”
原来还是在惦记着下午惹商瑞墨生气的那点事。
他见她这样委屈,满腔的怒火早就一盆凉水给浇灭了,俯身在她耳边和颜悦色地答:“笨蛋,早就不气了。”
“唉……那就好……”她安心似的再叹一声,就又昏睡过去了。
宅邸里,管家刚接了商瑞墨的电话,就立即通知了医生赶来候命,本已睡下的佣人们也全数起床了,生怕有个什么紧急。
二十几分钟的功夫,商瑞墨已经抱着人风一般地闯进来。
小桃显然是被这样的桥央白吓到,赶紧帮她换下湿衣服,换上干净的睡衣。见她抖得厉害,立刻取了好几床被来给她盖。这时候桥央白已然烧得越来越热,双颊绯红起来,但连一丁点唇色都没有了。
商瑞墨一边骂医生赶紧诊治,一边焦急地踱步。宅邸上下灯火通明,一干人等全都提心吊胆。这夫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这帮人真是有一百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
里里外外又是煎药又是喂药的,折腾了两个多小时,折腾到天色都已微微发亮,桥央白才安稳了些,晕晕乎乎地睡过去了。
“商总,汤药已经给夫人喂下了。只是夫人素来体虚,生产时身体又落了毛病,这病怕是不会好得太快。”这中医大夫姓谢,已做了多年的商家私人医生,对桥央白的身体状况知道的十分清楚。
说到桥央白生产时的事,戳了商瑞墨的痛处,他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都下去吧,我在这陪她一会儿。”
旁人自然是不敢打扰,纷纷退了出去。
商瑞墨在桥央白床边的靠椅坐下,坐了两分钟,似乎是嫌远,索性起身坐到她床边去了。
“叫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商瑞墨大掌轻抚着她惨白的小脸,倏地想起小石降生的那段日子,他为了除永耀帮撒下弥天大谎,却不想害得她遍体鳞伤。说起愧疚,能让他商瑞墨心生有愧的,便只有桥央白了。
商瑞墨是个不常回忆的人,商场分秒风云骤变,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被对手反咬一口,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他最紧要的是当下和未来,怎么会有时间时常回头看看过去?可是此时回忆的匣子开了,往事就同电影一般一幕幕地演绎上了。
那些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事,也一并清晰了起来。
次日临近中午,桥央白悠悠转醒,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伏在床边。她侧过头去摸他的脸,高挺的鼻,剑眉薄唇,刀削似的脸庞。心想着,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睡着的时候喜欢皱眉头。想罢就把葱白似的指尖轻轻搁在商瑞墨额头上,轻柔地推着。
“还没摸够?”说是责备,则更像是宠溺了。商瑞墨张开眼,桥央白瞧见里头全是血丝,明显是在这陪了一夜。
“好点了吗?”他紧张去探桥央白的额头,感觉还是发热,便说,“知道你不喜欢动不动就点滴扎针的,所以我昨晚叫了谢医生来,吃汤药,烧退得慢些,你别着急。”
不一会儿,小桃端了汤药和两人的早午餐来,把医生嘱咐的话又细细说了一遍,才退出去。
桥央白后脑强痛,浑身关节也酸胀得难受,着实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几口白粥就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汤药碗里搁着一个搪瓷小勺,商瑞墨盛了一勺,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感觉还可以,才递到桥央白嘴边。
桥央白含下一口,莞尔一笑:“竟让堂堂商大总裁端汤喂药的,传出去别人还指不定说我怎么矫情呢。”
商瑞墨又盛了一勺给她,心想,别说是端汤喂药,就是让他替她去挨枪子儿,他也不会犹豫的。
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喂着,汤药自然是不好喝的,桥央白喝了几口就开始皱眉。商瑞墨放下架子连哄带劝的,又加了些不痛不痒的威胁,总算是哄骗桥央白喝完了这碗药。
“昨晚的事,我已经问清楚了。实在太不像话,司机在车里睡得香,竟丢你在外面淋雨受冻。如果不是我发现,我看他要睡到日上三竿去!”桥央白看出商瑞墨已经极生气,眼睛似乎要喷火似的,只是碍于她生病才不好发作,“等你病好了,我就叫他卷铺盖滚蛋!”
“你别怪他,是我让他在车里等的。”桥央白顿了顿,虚弱地笑,“本想等你出来,却不小心睡着了。”
“你也是,好端端的家不回,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你昨天生了大气,又跟司机说不回家了,我担心你……”
商瑞墨见桥央白的目光有些闪躲,像是在隐瞒什么似的。
“怕我在迤逦园胡闹?”商瑞墨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虽然面上没什么反应,可心里却是高兴极了。他知道桥央白是在吃他的醋。
“不是!”桥央白急急地辩解,却一时想不起来别的借口,恨不得把整个脸都埋进被子里,半天才又声如细蚊地说,“我看过你的行程,富丽纺织的罗董是风月场的老手……昨天我又惹了你生气,你连手上的伤都不让我碰……”
不是吃醋是什么。
商瑞墨看着她委屈的小样子,哪儿还有心生气,不禁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什么样的人搞不定,却偏偏对桥央白没奈何的。
“我说不回家,是不想让你苦等。倘若我说要回去,你又要坐在客厅等到大半夜。”商瑞墨苦心解释着,又随即顿了顿,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细细地解释起这等事来,“罗董虽然荒唐,但他是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胭脂味的,不会勉强我。况且迤逦园的老板与我是旧识,罗董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只图个自己高兴就算了。”
说到这,桥央白才放心了,知道皇甫沅那几句话是诓骗自己的,心里跟蜜罐似的,又问:“那手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无妨,小伤罢了。”
这样的伤,对挨过枪子儿又受过鞭刑的商瑞墨来说,的确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伤了。
“你昨晚见了什么人?”商瑞墨问得漫不经心,却是字字见血。他昨晚抱她回来的时候,已经瞧见了她身上披着的那件男式大衣,只是那时情况紧急,来不及问。
桥央白没听出商瑞墨话里的醋意,如实回答:“在迤逦园门口碰见了皇甫沅,我看他人很轻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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