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也召至御前为官,韩暹、李乐皆在其中。
可白波军中人皆已落草多年,贼性难改,前来护驾并非趋于大义,不过是看在名利份上。如今亲见皇室落魄,威严不存,便各生心思。
“那李乐自到御前,仗着自己兵力胜过他人,待陛下毫无恭敬之意,在文武百官面前作威作福,犹自不足,而今又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恰遇明公义兵到此,也是他自取灭亡。”
“此等匪类,怎可将天子安危相托?!”说到李乐,再想起今日初到洛阳时遇到的那个草包韩暹,孟小满忍不住连连摇头。
董昭轻笑一声,“明公当知兴义将军的来历?”
听他这么一提,孟小满顿时恍然。兴义将军便是杨奉,此人的来历很有些复杂。他也是白波军出身,只因被董卓招安,才在李傕麾下为将,后又弃了李傕,转而保护天子东归,才一跃而至如今的地位。之前她还觉李乐、韩暹等人来得古怪,现在总算是找到了答案。
一思及此,孟小满对刘协方才的言语也体谅了许多,想是这少年天子处境太过凄凉,周围人个个如狼似虎,倒也怪不得他想试探自己。虽如此,孟小满却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
“明公勿忧,且先听昭一言。”董昭不慌不忙,侃侃而谈道:“而今洛阳破败,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诸将又人殊意异。此虽混沌之局,可也正是明公取胜之机。”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孟小满,试探的问了一句:“明公可是欲请天子移驾许县?”
孟小满今日仅率精兵三千匆匆自许县赶来,说是为保驾来得急切,但想抢占先机之意也明显得很,聪明人一看便知。虽说有些话说出来是授人把柄,可有些明摆着的事若遮遮掩掩,那便令人不喜了。因此孟小满对董昭也未隐瞒,痛快的承认道:“正是。”
“甚善!”董昭见孟小满坦诚以待,终于放下心来。“明公既有此意,昭恰有一计,可助曹公成事!”
“公仁请讲。”
“若成此事,明公需再得一人相助。”董昭这才把自己的计策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直听得孟小满连连点头,赞许不已。二人说得投机,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董昭果真早有准备,他设下计策环环相扣,早在孟小满到洛阳之前就已经为今时今日之事埋下无数暗着,单等孟小满一到就能提子无数、大杀四方。何况这一晚,董昭言语间更不知送了多少顶高帽给孟小满,更叫她心情大好——若说出谋划策,郭嘉等人必不叫董昭专美于前,但要论起恭维,董昭可真是独占鳌头了。
只可惜,送董昭离开时,孟小满正看到赵云从皇帝营帐中出来,那股愉快的心情瞬间便雪释冰消,不由脸色一沉。董昭为人识趣,纵有所察,也不多嘴,辞了她自回营帐去了。
孟小满素知赵云有忠君报国之志,早先拜见天子时听刘协话中颇有爱惜赵云武勇之意,如今又见他私下召见赵云,不免忧虑。想那刘协,毕竟身为天子,纵然落魄也是大汉朝廷正统,倘他下旨擢升赵云,令其为朝效命,孟小满根本无权干涉。
自赵云来投,孟小满虽然对其宠信有加、大为倚重,但顾虑心底的隐秘心思,也极少和他单独相处。如今见赵云从皇帝帐中出来后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心下不安,终究忍不住出声唤道:“子龙!”
“见过主公。”赵云猛然醒觉,方走上近前,朝孟小满见礼。“适蒙天子相召甚急,不及禀明,还请主公恕罪。”
孟小满忙伸手拦住,道:“子龙不必多礼,既是天子召见,今夜又不该你当值,何罪之有?左右今晚无事,不妨陪我手谈一局,如何?”
赵云暂且按下心事,拱手应诺。
二人对坐灯前,摆开棋枰,于这方寸间厮杀开来。孟小满邀赵云对弈,本是想寻机试探赵云两句,问问他刚刚天子召见他究竟是何用意。可她打了半天腹稿,也想不出究竟怎么开口,才能既不显得她疑心过重,又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谁知比起孟小满,转倒是赵云更加心不在焉,连连落错棋子,下不数着,终忍不住道:“主公不问陛下为何召云前去?”
“子龙可愿说与我听?”
“不瞒主公,陛下召见,实为今日杀敌救驾之事,云本以为陛下不过褒奖几句,但越想,越觉陛下话中似是有些深意。”赵云一旦开口,就先松了口气。刘协在宫中生活久了,言谈不惯直白,一句话中总要绕出好几层的用意,赵云闻言,虽隐约有所猜测,却也不敢妄答,心里正在烦恼,偏偏孟小满也不追问,他自己反倒憋不住了。“不知主公可知内情?”
“今日见驾时,陛下倒是也向我问了几句,”孟小满自觉不出所料,心中一沉,神色中的不舍实在难以掩饰,假意盯着棋盘,勉强笑道:“我知子龙素有忠君报国之志,今日算是得偿所愿。若子龙真蒙天子看重,我虽不舍,却也不能阻拦。”
“……”赵云闻言一震,不禁抬起头朝孟小满望去,眉宇中颇有惊讶神色,似对这番话十分意外。
孟小满正在烦恼,忽的对上赵云的双眸,二人之间又只隔一张棋盘,一时间竟有些慌乱,袍袖一动,拂乱了案上棋局。棋子滚落,方惊得孟小满回过神来,暗悔自己失态:看赵云这般意外模样,莫非刘协并未点破此事,倒是自己抢先把话说穿?
赵云俯身捡起散落了一地的棋子,神色却不再如刚刚那般心不在焉,反倒似拿定了主意,轻松了几分。“昔豫让有云,士为知己者死,云亦以为是,主公且安心。方才,韩暹闯入天子帐中,对主公前来甚为不满,想是因主公兵寡势微,才敢生事。既如此,云愿亲往酸枣,请夏侯将军率兵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