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打开锁屏。
李哥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抱怨道:“本来可以相安无事的,都怪谢拾强出头……”
沈旬眼神猛地扫了过来,有些不悦,眼中带了警告之意,李哥讪讪地闭了嘴。
李哥走到一边坐下来,偷偷打量沈旬,他虽然是沈旬的经纪人,但是几乎名存实亡,只能落得个助理的下场。原本和沈旬签约时,他根本不知道这人有这么大的气场,决策果断,远谋睿智,两人之间的主导权几乎在刚认识时,就被沈旬占了上风。
不过李哥并不介意,跟着沈旬,他很明白自己是幸运的,总有一天会被沈旬带着平步青云。
沈旬哪里都好,虽然平时冷漠高傲,毒舌凌厉,但是听得进意见,克制理性。
除了在一个人身上例外。
与沈旬相处这两年,李哥几乎没有见过沈旬有太大的情绪变化,无论是发怒,还是喜悦,沈旬自始至终像是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壳子里面,这个壳子冷静自持,聪明睿智,超乎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思维头脑,但也只是一个壳子而已。
李哥几乎没有见过沈旬失控的时候。
而每每见到,都与谢拾有关。
或许沈旬自己还未发现,但李哥隐隐觉得不妙,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沈旬会不再是现在的沈旬。
沈旬突然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道:“帮我联系lvidi企业,放出风声,我手里有yin百分之二十股份,注意不要让方魏国知道消息泄露来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道:“lvidi是yin老对头,不会放过这样夺取控制权的机会,难道你想让nyi破产?”
沈旬揉揉眉心,道:“只是放出风声罢了,决定权在我手上。”
他缓缓挂断电话,无视李哥欲言又止的目光,走到窗台边,望着外头几乎结了冰的池水。方柏树斗不过他的,只要方柏树还在乎自己老爹的公司,就绝不敢与他横着来。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沈旬也不清楚,更不想去深究。他很明白,自己一旦探明其中的原因,只会让自己偏离轨道更远。
他有些心烦意乱,与谢拾重逢后,他就一直处于这样的状态里,无法控制情绪。
他明明该恨,恨得要死,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恨不起来,谢拾那张脸,生动的幼稚的,提醒着他两个人的过去,沉默的哀切的,提醒着他两个人对立的立场。他很明白,谢拾同他一样是个受害者,可是正是这种认知,让他更加疲惫、无处发泄、无处可逃。
他曾经有过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一个人咬牙撑过来,一个人等待着重见光明,活成了现在不痛不痒的样子,但是谢拾现在正在做的,却是想将那层疤揭起来,强行地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帮他愈合。
有多痛,谢拾根本不会知道。
谢拾。
有时候,这两个字,让他觉得,人生真是一场笑话。
然而他为了这个笑话,刚才不惜用自己苦心经营许久的股份做诱饵。
他真是疯了。
沈旬死死捏住雕花窗棂。
或许保护谢拾,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仅仅是习惯而已,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他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谢拾回到拍摄地,李笑和张晓龙都有点发怵,远远看见了他,也不打招呼,找个借口就跑了。
谢拾在饭店和方柏树打了一架,以后自然是两派的仇人了,这时候来靠近谢拾,等同于直接站到了方柏树的对立面,只要知道方柏树身份的人,都不会这样做,更何况李笑和张晓龙只是没有什么权势的新人。
影视城就这么大,此时深冬,只有两三个剧组在这里拍戏,方柏树又是大名鼎鼎的yin公司二少,走到哪里都有人关注,谢拾与他打架的事情很快长了脚,传到了唐潇导演耳朵里。
唐潇脸色有些不好,他对谢拾的印象不错,却没想到谢拾也是个惹事的,演员之间关系处不好不知道要给接下来的拍摄添多少麻烦,可他还指望拍了这部戏在年初导演评奖上拿个奖呢!只是他也不好说谢拾什么,他导演做得不出名,拍出来的戏没得过什么奖,但收视率都会很高,他一向看人眼光毒辣,试镜过后,他便很明白,这部戏要再创收视率新高度,还得仰仗谢拾。
他烦躁地点了根烟,见谢拾从前面走过,喊住他:“小谢!你……”
谢拾回过头,对他点了点头,尊敬道:“导演。”
唐潇望着谢拾平静的面色,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好像对方根本不把惹了方柏树这个麻烦放在心上,反倒是自己小题大做。
唐潇真不知道他这身淡定从容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修炼的。他低头苦笑一下,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下场有你的戏,快去化妆!”
唐潇不发话,不代表别人不在背后议论。
谢拾走进化妆室时,正好听见里头叽叽咕咕。
“那个小谢怎么这么想不开?居然打了方二少?那还不得被整死!听说上次方少在那个剧组里,把一个借位时不小心扇了他耳光的小演员揍得进了医院,现在还在挂着水!”
“方二少本来脾气就不好,睚眦必报,这都远近闻名的,小谢真是……哎……”
“要我说,他是吃饱了撑着的吧,听说本来矛头在方少和隔壁剧组的主演身上,谢拾脑子不清楚,非要掺和一脚……”
“真的假的?”
小郭抱着衣服走到谢拾后头,小心翼翼道:“我也听说了……你,你是不是太冲动了?”她苦着一张脸,因为谢拾和方柏树关系僵成这样,连带着整个剧组想要讨好方柏树的人,都不给她好脸色看。她刚才去买奶茶回来,请大家喝奶茶,结果没有一个人喝,有人甚至对她翻白眼,唯恐避之不及。
连对无辜的她都这样,小郭能想象得出来,谢拾处境肯定更难过。
谢拾垂下眼帘说:“没有冲动,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揍他。”
小郭:“……”
居然死教不改!
她想了想,问:“你和隔壁剧组的沈旬是朋友?”小郭可没见过谢拾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无论是酒肉朋友,还是真心朋友。她有时候觉得谢拾有些可怜,有时候又觉得他十分洒脱。
谢拾回头对她笑了笑,说:“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何止是朋友呢,谢拾觉得,自己与沈旬,两辈子,注定纠缠不清了。
小郭斗胆道:“我也算你的朋友吧……?”她不确定地问。
谢拾笑了:“当然,不过不一样的,你和他,不一样。”
小郭:“……”
谢拾笑得温柔,小郭却觉得自己的幼小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谢拾推门进去,化妆室里声音立刻小起来,几个人尴尬地看着他。谢拾什么也没说,走到座位前,化妆师与造型师面面相觑。
谢拾温和地笑了笑:“下午有场戏,得跳水,麻烦上个防水妆,拜托画得好看点。”
谢拾长得又帅又有气质,还笑得这样平易近人,反而让几个议论他的人不好意思起来,顿时对他好感大升,化妆师当即应了声好,笑眯眯道:“那是当然!”
谢拾知道方柏树一定得闹出点事情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