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胡蒜扔到嘴里大嚼,辛辣的气味散在整个岗楼里,呛。
没人说话,静静看着下方大队人马进驻。
矛锋排列整齐,锃光瓦亮,与地上冰雪相合,反射清晨的阳光,亮成一片,晃得人想要打喷嚏。
辰君反复咀嚼着老邓的话,若有所悟。
队伍庞大,作战部队到正午时分才勉强安顿下来,辎重部队太多,不得不在大营北边又重新扎寨。
陈满带人站岗,值夜诸人则回到营房里补觉,只是外面嘈杂,众人睡意全无。
“真的要打仗了吗?”沉默了一段时间,媒婆突然问起,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一万两千多人,我查数查到手麻,你觉得是来维护地方治安?”三娃子哼道。
“一万二,比我们陈家村所有人加在一起还多!”辰君叹道。
“别说你们村,现在黎阳城也就不过七八万人,五六个人里就要出一个当兵才勉强够一万二的数儿。”老邓轻叹,回到营房后,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娘的,来这么多人干嘛?人多都显不出老子,太多!人太多!”三娃子摇头晃脑。
“放在这么一大片尸体里确实找不到你!”老邓声音很平静,但这玩笑有点过,当兵的最忌讳的就是说这个,以前还是老邓教导大家。
辰君愣了一下,去看老邓,见他绷着脸,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常胜、三娃子和媒婆也都愣住,营房里一下子又陷入死寂,静得怕人。
耳边好像有声音在响,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越来越响,是喊杀声!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好像就在众人眼前,突然间身体里的水好像都被抽空,特别渴,嘴唇干得粘在一起,苦咸苦咸的味道封在嘴里吐不出来。
辰君想去喝口水,可身体僵住,说不清原因,仿佛被什么东西按在床榻上……屋子里静静地,黑暗中年轻的姑娘依然泪流满面,她是医官,救人不杀人,却救不活遍地死尸……
小姑娘的抽泣声所有人都能听见,当然,除了常胜,其他人根本听不出这是女孩子的哭声,还以为未成年的小孩都是如此。
出奇的是,无论慈祥的老邓,还是最紧张妹妹的常胜都没有过来安慰她,黑沉沉的营帐里始终沉默无声,直到所有人被锣声敲醒。
……
全营集合,校场上的积雪被踩得结结实实,矛纂都扎不进去。
已经站立有大半个时辰,兵卒们鞋底薄,融化的雪水早透过来,又冻上,人都仿佛粘在原地,脚没知觉,脑袋更是麻木。
没有一个人敢动,一早晨有十三个擅离职守的士兵被砍了脑袋,郑思竟然险些被打死,那是堂堂渠帅,哈赤虎是个杀人狂的事实迅速传遍整个营地,早已人尽皆知。
“杀人狂”走到队伍的正前方,扫视大家,目光如刀似剑,让人不自觉地打冷战。
“本将奉教主军命,从此刻起正式接管黎阳大营。我宣布,即日起,晨练、午练、晚练、操课一律恢复正常。
所有人,辎重兵、火头兵、马夫全部包括在内。
凡有敢不遵将令、不守军纪者,杀无赦!”
声音如响锣,让人听着窒息。
更让人难受的是一入冬就取消的操练全部重新恢复。
哈赤虎训话完毕,接着是林华志得意满地走上高台,向哈赤虎躬身行礼后面向队伍宣读檄文。
什么旧神已死,魑魅祸乱……火焰真神升腾,明主图危以制变,选贤能,举强兵,扭转乾坤。
什么幕府鹰扬,离经叛道;逆臣姬良,侵官暴国。
什么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旱魃肆虐,五毒备至等等,洋洋洒洒一片文章读了足有半刻钟,还没见完,连哈赤虎本人都打起哈欠。
文绉绉的话众士卒根本听不明白,只大概知道里面的内容是指责河对岸的郑王姬良专权祸民。
不过,最后一句大家个个听得真切:其得良首者,封千户,赏钱百万。
“……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宜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周知,火焰真神,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宣布完毕!”
“教主万岁,火焰真神,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教主万岁,火焰真神……”
在一片狂热的口号声中,林华大摇大摆地走下台去。
“操练开始!”
待众教徒的激情稍微冷却,传令官发号施令,操练正式开始,众人拼命地跺着已经冻僵的脚,跑向指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