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难,有两条解决掉什么事都好办:第一条,是船。
咱们的橹船常年在河汊子里打鱼,从来没进过主河道,易水河干道的水面有这边十个宽,水底少说也有这边五六个深,水流湍急,暗流多,河道也不熟悉,船小停不住,别说打鱼,就是找鱼也得用上大把时间;
第二嘛,现在河两岸在打仗,早已经封河,我们出去即便不被射死,也大有可能被抓壮丁。
这年月,听说外面十一二的小孩子都上了战场,你们几个看上去确实是好材料,估计不会被浪费。”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彻底明白了事情的危险程度,一时间再没人吭声,只有三娃子粗重的喘息声有节奏的在耳边扑腾。
玩命的事情,到谁头上都得好好想想。
约莫半柱香后,常胜突然深吸口气,起身向常青道:“我和爹去,你回去等消息吧!”
“要去一起去,我可不当孬种,家里还有香君、长达,再说咱们这一趟未必回不来。”
“香君是妹妹!”常胜瞪大眼吼道。
“那你回去,我和爹去!”常青毫不退让。
“家里有我,不用你们照顾,尽管都去。”一对牛脾气,谁也不肯退让,正闹得不可开交时申氏从山洞里转出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娘?”两人一齐向她望去。
“你们这一船人是全村人的命,婆婆妈妈的像什么爷们!”申氏眼里噙着泪花向他们道。
哥儿俩终于知道了昨晚爹、娘和长乐叔私下商量的是什么,鼻子不争气的一酸,双手紧紧拉住申氏的胳膊,陈满则慢慢将身子背了过去。
陈长乐走到申氏身边:“弟妹放心,即使丢掉我这条老命,也会把你们家这爷三带回来。”
申氏没说什么,一下子要走她的丈夫和两个儿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负担确实过于沉重。
“回去吧,老子天生命硬,我儿子也不是软骨头,过两天就回来,你还在这磨叽个啥?”陈满没有回头,但声音里也带着哽咽。
熟悉的谩骂声没有响起,申氏还想再说点什么,终于把话咽了回去,左手提过来一个包裹,里面是还热的棒子面馍馍:“给你们路上吃,到大河上千万小心!”说完也不等回话,转身径直走下山去,那背影孤独、沧桑。
香君满脸泪痕,却没有唤住母亲,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望着申氏的背影,所有人没再说话,回首向长乐叔点了点头。
刚才这一出让三娃子和陈良也下定决心,事情就这么定下。
众人随后跟着长乐叔到了他家院子,拖出那条全村最好的橹船,简单打点行装,推船入水,向大河方向驶去。
……
易水河确实跟田泽的河汊子有天壤之别,刚出芦苇荡,船身就开始颠簸。
河上雾气大,两岸一片模糊,河水流速剧增,波浪拍在小橹船的船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听得几个常年在水上生活的渔民心中发慌。
两丈多的撑杆下到水里,连河底的毛都没碰到,只能靠左右两根船桨努力维持平衡和方向。
常胜、常青两人努力操桨,哪知逆水行舟分外吃力,半个时辰过去已然腰酸背乏,满头大汗。
常年在河汊子里打鱼的他们哪见识过如此雄浑的波涛,好在众人深识水性,虽感不适,但在河面没有大风大浪的情况下还能勉强维持。
船行一个时辰,陈长乐带着陈良和三娃子试着下了一网。
用的是村里最好的网,苎麻线、浸过猪血,网长特意加了一托,达到六托,如果在田泽里,小点的河叉甚至能拦腰截断,就像粘鸟一样等着鱼往上撞。
可是这回爷仨将大网下到易水河里,便如锅中撒盐,连大点的水花都没打出来,折腾半个时辰把网拽上来,一网木屑烂泥,气得三娃子哇哇怪叫。
“耐心!如果容易也不用特意挑你们出来。”长乐叔还算沉得住气,一边安慰大家一边寻思对策。
陈满始终无话,对打鱼的事情漠不关心,只是拄着环首刀警惕地向雾蒙蒙的两岸观察。
这时,橹船舱内忽然有响动传来,惊得船上众人一阵毛骨悚然,莫不是这大河之上还有河神、水鬼,已经摸到船上?
“砰!崩崩……”
声音越来越急促,陈满判断是原本准备乘鱼苗的大箱内发出的声音,抽出环首刀,奓着胆子带上两个儿子下到船舱中,辨明方位,猛地打开大箱子,环首刀搂头便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