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骁猛地翻身,从门缝向外张望……院子里倒满尸体,龚南声、洛宗勋、姬臣……包括那四个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只有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背手站在院中:斑白长发轻轻披在身后,靛青色长袍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迹,一张面具罩在脸上,色彩浓烈。
门开,常骁踉踉跄跄地跑出来,直奔自己弟弟常洛,只奔了几步便停住,身体在这边,头颅却在另一边,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奔向何处。
屋内,柳娘依旧紧紧地搂着庞勇,透过大门警惕地观察着眼前一切,惊慌似乎已经远离这俱娇弱的躯体,外面的神秘人提醒了她,顽抗到底才是本能使然。
面具人转过身,手掌外翻,头颅仿佛被虚空中的手轻轻捧起,慢慢放到身体边上,一阵细碎的光华闪过,完整的常洛躺在常骁面前,虽然仍旧没有呼吸,但容色安详。
常骁一下扑到弟弟身上,失声痛哭。
良久……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向面具人哀求道:“你是神仙?你能救活我弟弟对吧?求求你……救救他……啊!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那刚才为什么让人直接杀死你,也许,那样一切会提前结束,你弟弟不会死。”
“啊?”
常骁楞在当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脑袋不大好使,有些跟不上眼前这个面具人的思路。
“你是神仙,你一定有办法,对吧。”思维在人为引导的歧途上并没走出多远,很快回到原来的路径。
“呵呵……反应很快,没有让我失望,不枉我大老远跑来一趟。”
“你在说什么?你为我而来?救救我弟弟……你是神仙,只要救活我弟弟,让我做什么都行……你是为我而来对吧!”常骁激动道。
面具人转身向外走,一边走一边摆手让起身想要追赶的常骁停下脚步,“神仙?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挪动一颗头颅,只是粗浅的控鹤之术。
人死就死了,没法再救活。趁还活着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珍惜身边还活着的人。
你再想想,想想过往,想想近期发生的事情,我在码头等,想明白了出来找我。”声音平静,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常骁怔怔地看着那个挺拔的背影慢慢消失,重新坐回到地上,伸手去拍弟弟的头,就像平时一样,悲伤涌上心头,思绪重新回到半年多前那次相遇……
…………
外北海北岸,一座不起眼的渔村集市。
“这位先生,敢问您这是在做什么?”常骁惊讶地看着骨刀的变化,忍不住出声探问。
“磨刀。”面具人并没有回头,依旧反复用石头打磨手中的骨质匕首。
“这光泽……好生奇怪,照理讲骨质的兵刃该不会出现……”常骁声音微微颤抖,激动难以抑制。
“你从白夜归来?”面具人问,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
“先生如何知道?”常骁眉头微皱,下意识提起警惕之心。
“我也从白夜来,能闻到冰雪的味道。”
常骁退后两步,这是个荒谬的理由,眼前这个穿着扎眼的面具人到底想干什么?
面具人没有理睬他的反应,只是继续打磨自己手中短刀。
骨刀很快出现金属光泽,以常骁的眼力瞬间便判断出这柄武器不仅锋利,而且硬度、韧度都在直线飙升,奇迹。
好奇心和对新技术的渴求最终战胜警惕,常骁再次向前迈出一步,来到面具人身后,恭敬道:“这位先生,请问您这磨刀的石头……其中蹊跷可否见告?某远出五个金锭……哦不,十个金锭,还请您不吝赐教!”
“你不是从白夜回来?这种石头在那里很常见,犯不上拿黄金来换。”面具人平静道。
“白夜?很常见?”
常骁心中涌起狂喜,同时也很疑惑,他在那片荒芜的地界寻访很久,但一无所获,没想到却忽视了这种神奇的石头。
也难怪,这块不起眼的石头如果没有出现在眼前画面中,即便近在咫尺也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先生可否详说?”
“云石,白夜人用来打磨兵器,弥补骨质兵器的不足。
那里地广人稀,冶金技术落后,但危机四伏,所以人们必须想尽办法自保,无意间寻到这造化之物,是天地的恩赐……”
“云……石?这石头怎会有这般诗意的名字。”
“云,可高可低,可大可小,可五彩缤纷,可千变万化……飘在空中可囊括云雨雷电,困在地上可为弥成蜃,障人耳目……以云为名皆因此物有悖天地法则,短暂锋华不过过眼云烟,云开雾散之时便会重回尘埃……”
面具人的声音毫无情绪波动,仿佛来自远方,又像发自心底,常骁一阵恍惚,竟不禁有些痴了。
良久,常骁回过神来,四下张望却发现天色已暗,小村集市早已散去,却哪里还有什么面具人的踪迹。
他疑是梦境,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疼痛袭来,方知之前种种并非虚幻。
自己如何突然犯痴,竟错过了千载难逢的良机,他懊恼地跺脚,不想“咔吧”一声踩到一物,低头去看,却是那块云石和一支已被踩碎的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