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步方才收住势头,慢慢回马踱到父亲身边,诧异地问道,“您……您怎么停下来了?”
顺着那鹰隼一样的目光,他发现远方的山坡上除了原来那些人和尸体,竟然凭空多出一个身影:斑白长发,靛青色长袍,带着一张色彩浓烈的面具,背负双手,神态悠闲。
那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距离二十多名炽烈骑只有一息的距离竟然如此镇定……忒勒临崖刚想高声断喝,却被父亲伸手阻拦。
同一时间,他发现身后骑士们坐下巨马有些异常,目光中……竟然是畏惧,它们打着响鼻在向后倒退,任凭马上甲士如何催促都无动于衷。
空气中有电弧闪烁,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
“回!”忒勒湛河果断下令撤退,二十多骑迅速兜了一个圈子向来路奔回。
忒勒临崖没有勇气去质问父亲,只是好奇地回首看了一眼,刚好捕捉到面具后的目光。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手下全军覆没,几十匹战马葬身狼腹,面对一人高的巨弓,脸上写满绝望……
……
这年夏天气候格外温暖,阳光和煦,溪水徜徉,丰收早早便成定局。
刚入秋,东山村的村民们笑逐颜开,在向阳坡的黍田里忙着收割。
连片金黄,谷穗沉甸甸,赘得弯下腰,扶一把,禾香四溢。
两个大汉并肩走到田边,中原人面貌,黄皮肤、黑眼黑眉,只是都没有蓄发。
短发如铁刺,修剪得一丝不苟。
面上无须,但剃须刀刮出的青茬让人看着心寒。
二人体魄远比常人雄壮,尤其是手臂,麻衣包裹的地方仍然能够看清肌肉隆起,给人感觉本来合身的衣服就是袖子做的有些紧。
他们相貌完全不同,但总给人一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感觉,差别只是一人独眼、一人脑后有一道长长刀疤。
“娘!”独眼大汉一边挥手一边向黍田中正在忙碌的老妇人高声吆喝。
妇人回过头,仔细打量,半晌才认出是自家儿子,欢呼着便跑了过来,只是那笑容越跑越凝固,目光最后全集中在那只遮住残目的黑色眼罩上。
“孩子……你……你这是怎么啦?胡子,头发,你的眼睛……”
“娘!”大汉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老妇人从田地中抱到路边。
他轻轻擦拭母亲眼角的泪花,柔声道:“娘,我是军人,军人受伤不是很正常?更何况我是黑甲卫……”
“黑甲卫?”老妇一脸诧异,“不是祭坛守备军么?没当成?这眼睛……不要紧,什么兵都是守卫咱们白夜大联盟。”
“娘,黑甲卫更厉害,是王的近卫……”
“王?”
“您忘了,以前您常常说起,我们来自遥远的中原,我们为王的荣誉而战……儿子虽然丢掉一支眼睛,但已经找回咱家遗失很久的姓氏。”
“找回了姓氏?”老妇人惊喜交加,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对,我们的姓氏是‘武’,止戈为武的武,不代表力量,更不代表杀伐,而是代表平息战乱的美好愿望。
我现在叫做武钢,还给您带回另外一个儿子,他是武力!”武钢手指同伴,疤头大汉赶紧过来见礼,跪到老妇人跟前磕头。
妇人激动地搀起壮汉,一边打量,一边不断点头:“好,好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武钢!武力!好,好,好!”
老太太努力将两个壮汉抱进怀里,哭着哭着,畅快地大笑起来。
一支商队缓缓驶入东山,大车上拉满粮食、美酒,还有各种日用品。
商队首领是一个华服商贾,年近三十,白兔脸,皮肤白净,五官略凸,下巴稍短,眉梢有道醒目的疤,眼神深邃而锋利更像狸猫。
“常骁兄弟,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已北上。”武钢发现车队,远远看了一眼便面露惊喜,来的竟然是熟人,赶紧拉着武力迎上前去。
“这一趟去独山公国,拉一帮,打一帮!这是大祭司定下的策略。”
常骁笑道,“本来不走这边,听说你们衣锦还乡,特意来凑个热闹,你看,大车上有酒有肉。”
“有劳兄弟。”武钢拱手施礼,脸上却有些黯然。
“不要这副表情,以后有你们施展的机会,今天么,回家……就该高兴!”
言罢,常骁从大车上搬起一个酒桶,然后站在车辕上高声大叫起来:“东山的勇士回家喽!东山的勇士回家喽!”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得知村里的勇士棕木载誉而归,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高兴。
人们载歌载舞,拿出美酒佳肴,尽情庆祝。
东山的日子越过越好,白夜的未来充满希望,一群半大孩子向那两个魁伟的身影投去羡慕的目光,动听的民谣在天空中盘旋回荡……
东山有勇士啊……果敢向前。青山不老,溪水潺潺。
东山有勇士啊……大步快跑。苍天祈祷,百谷丰茂。
东山有勇士啊……果敢向前。冰雪消融,星河灿烂。
东山有勇士啊……大步快跑。永远守护你,温暖又不辞辛劳,是母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