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苇横渡

    “哎？这个大眼睛小姑娘是谁家的？不会是你的吧穆昊然？”

    元启白一进医生办就瞧见穆昊然膝上抱着一个雪团儿般的小姑娘，一派慈父爱女的景象。

    “猜对了。是我女儿。”穆昊然抬头看到是他，呵呵一笑。

    “不能吧？！不对，这眼睛就不像你啊，不过......看着面熟，像哪儿见过。”元启白边洗手边转头瞅着果果打量。

    “我不是昊然叔叔的女儿。我叫果果，今年5岁，是言安教授的女儿。”

    果果被盯得不自在，特别郑重地跟元医生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哦哦！抱歉抱歉！”元启白一拍脑袋，难怪这么眼熟，可不就是小小的言安老师！

    穆昊然忍不住笑了：“怎么样，口无遮拦被我们果果怼了吧！”

    元启白是穆昊然本科同学，跟穆昊然是打了五年的“球搭子”。毕业了就考研，硕士毕业留了A院，一路分花拂柳，自诩情感专家。穆昊然下临床正好到了他所在的科室，一见面元启白就抚掌高呼：“孽缘！穆昊然你果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言安爸爸住院了，伯母带着果果来探视。我帮忙带一带。”穆昊然笑着解释。

    “行啊你穆博士，打入敌军内部了啊！”元启白坐他旁边，“难怪看你这两天家也不回没白没黑，原来是未来岳丈。”

    从上大学开始，元启白就把穆昊然对言安的小心思摸得一清二白——从他有一天居然打了一个耳洞，戴了一枚娘里娘气的钥匙形状旧耳钉开始，到后来四处打听人家的消息，再到后来放弃保研直接跑来A院投简历，简直就是一部青涩少年的“单恋长剧”。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真的就打了这么一场旷日持久的“持久战”。自己谈过的恋爱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他还是一个人，也不知是该怎么评价。

    “你小子挺会来事儿。老丈人伺候好了，后面事情就好办多了。”元启白戏谑地拍拍穆昊然肩膀；“相信我，都是哥走过的路。对，言安老师什么回来？”元启白还是改不了对言安尊称“老师”的习惯。

    “她后天到。”穆昊然脸上浮现出温柔神色，“呆得久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我答辩。”

    “终于熬出头了啊兄弟！到时候学业爱情双丰收，一点儿不耽误。拿博士学位，娶言安教授，人生赢家，敬佩敬佩！”

    “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别扭呢！”穆昊然笑着抬腿踹了元启白椅子一脚。果果听着不对劲：

    “昊然哥......叔叔，你要和我妈妈结婚吗？”

    元启白已经在一旁笑到伏案。

    穆昊然指着他威胁：“再乱说！”，一边回头向果果：

    “......嗯，昊然叔叔喜欢果果和果果妈妈，想和你们在一起生活，果果......愿意吗？”

    “那，我要再想想。我已经有亲爸爸和干爸爸了，昊然叔叔要是和妈妈结婚，该叫你什么爸爸呢？”

    “干爸爸？“穆昊然有点惊讶，”果果的干爸爸是谁？”

    “豆豆哥哥的爸爸就是我干爸爸呀！我妈妈是豆豆哥哥的干妈妈~~我妈妈去M国就住在豆豆哥哥姑妈的家里，我干爸爸也去M国找我妈妈了。他们后天回来看姥爷，昊然叔叔和我一起去接他们吧？”

    “......好呀果果，后天昊然叔叔送你们去机场，一起去接妈妈。”穆昊然被果果这一通话说得有些蒙：顾念去M国了？他谨守不看不问不打扰，一心一意准备毕业；不曾想顾念已经展开攻势——他喜欢言安，穆昊然一早看了出来。干爸爸干妈妈又是怎么回事？住豆豆姑妈家又是怎么回事？她在外面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住？还是......他们二人早已发展到......

    爬上桌上的元启白也一字一句听到耳朵里。他坐正身体，对穆昊然说：“我去看看3床病人。”拿起白大褂走出去，临走在穆昊然耳边说：“兄弟你得抓紧了！”

    穆昊然想起他过生日那天，跟言安的约定。

    毕业前都是对方的“准恋人”，她既然答应了，应该不会跟顾念怎么样；干爸爸干妈妈也许只是孩子们的玩笑话，也代表不了什么；但......住在他们家怎么解释？言安不是那种随便麻烦别人的人，除非非常亲近。

    穆昊然想了N种理由说服自己，唯独最后这一条，他再替言安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了。言安父亲的情况已经非常稳定，看得出老人家对他满满的感激和亏欠。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当他接到果果带着哭腔的电话，他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事儿了”——他爱着她，甚至已经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她最亲密最值得信任的人。她呢？她心里他是什么位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她从未承认过。而他也害怕她的答案，怕他花了整个青春做的这个梦一夕间碎掉。

    穆昊然从未想过放弃，也从未想过克制，更从未想过糊弄自己。

    他偏要在梦境和现实之间，一苇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