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对面的目光

    实验室缺人手，言安暂调回W实验室四个月。

    实验室墙是落地玻璃，隔过走道是对面的M实验室，也是一面玻璃幕墙。

    这天她放下加样枪，伸个懒腰一抬头，眼睛撞上对面的穆昊然。

    他隔着玻璃望着她。

    遇上她的目光也不躲闪，仿佛望了很久，就等着她这一抬头。

    她反而慌了，赶紧低下头，旋即心里骂自己：“你紧张个什么劲啊”，赌气似的又抬头朝对面瞪回去，却撞上一个温暖的笑，笑里甚至有着无限宽容的意味，好像看穿她这一波心理操作。

    “作什么妖啊这孩子…”

    她败下阵来，悻悻然逃走。

    万事没留意之前悄悄的也就如没发生一样，一旦留了个心眼儿，之后他的目光便无处不在。

    早上换隔离衣，上午站在玻璃墙前，晚上加班写东西，总感觉时不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坦荡、无遮拦、不刻意、温柔宽容得好像一个多年故友。

    她不由琢磨：死了死了，是自己这个中年妇女春心萌动、看谁都对自己有意思？还是这小子天生对谁都是一双含情目？还是…….他对自己这个半老徐娘感兴趣？

    想到最后一种情况，打了哆嗦。

    这孩子全科人都喜欢。

    长腿，挺拔，明朗干净，鼻梁高挺，单眼皮，大眼细长，轮廓五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阿姨们说像靳东，姐姐们说像刘昊然干脆叫他“昊然”，还有综艺挂说笑起来明明就是邓超……他不多说话，谦逊温和，办事儿认真靠谱，特别适合从医这一行——身上那股较真劲儿。明明青涩却透着一股让长辈放心的老成，从教授主任到清洁阿姨，无不拜倒在他白袍之下，忍不住想给他介绍对象。

    自“目光大战”之后，言安开始有意无意注意起穆昊然的消息。

    从科里为数不多的八卦里零零碎碎知道了他家在本地，住在江对岸省科院的家属小区，爱打球、会弹钢琴、坐船上下班，没对象以及可能喜欢科里的哪个单身女同事。这样的“团宠”如果有事儿，绝对是舆论风暴的中心。

    离远点肯定没错了。

    在言安有意的回避下，和穆昊然极少交集。

    有什么办法，在讲台上的言安挥斥方遒、风采无二，曾一路从医院打到医学院再打到学校最后代表整个大学打到全国，一战成名；但骨子里却是个大大的怂人。现如今做了老阿姨，买菜还是不敢讨价还价，聊天时一有人开车她就先脸红，遇到正面冲突还是一急就飙泪，完全没有中年妇女气吞山河的架势。因此对于穆天的目光，就算有那个心，她也没“正面质问”的胆儿。

    情境一：“你老盯我干吗？”“我没看你啊师姐”“.…..”

    情境二：“你老盯我干吗？”“师姐我喜欢你”“.......”

    前者太丢面子，后者...后果不堪设想。

    想不到什么办法，暂时回避也许有效。况且实在太忙，文章、基金、临床、教学，拘的一个人陀螺一般，实在无暇他顾。反过来一想，难道这小子是太闲，活儿派得不够？

    渐渐的也就习惯了。那次问候之后他加了言安的微信，两人的对话界面也是空空，从不聊天。她渐渐可以自然地抬头对一对他的目光，会意一笑。

    “还真的是想多了”，言安自嘲。

    直到小白妹妹悄咪咪跑来问她他们之前是不是认识——没错，就是那天连环微信call她回来“看惊喜”的小白白乐乐。生物学女博士，手握一堆fund，自称言安“铁粉”，一个迷恋一切少女所迷恋的大龄女青年。

    “没有啊，总共见他不到三面。”

    “哦，那就是......昊然小朋友喜欢大姐姐喽？那我也有机会哦~“

    “啊？”

    “你没发现他天天盯你看？吃饭闲聊又动不动提你，问这问那的。言语间又觉得他好像很了解你，反正我觉得呀，安安姐，你要小心。”

    “白，上次那篇paper找到杂志了吗？是不是还没投？多久了？”

    小白做了个鬼脸，“知道啦知道啦安安姐，他不是你的菜。原谅我这个大龄未婚女青年的八卦心，不过，这些事儿既然我知道，别人不可能不知道。反正，你自己小心。我还有机会哈哈哈哈”

    言安这才发现，科里渐渐有了些微妙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