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沉声道:“师兄是被逼迫的,我又如何能因此事怪责他。”
“不管是被逼的,还是自愿的,做了就是做了。”陆锦绣的回答斩钉截铁。
她已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叶舒,陆修的父亲是观澜派掌门容兴,这件事情,连陆修一直以来都不知晓。
陆修的母亲年轻时,曾与容兴有过一段情缘,便在那时有了陆修。但容兴是道门大宗的弟子,陆母却是个恶名昭彰的魔修,偏偏容兴又不是肯为了男女情.爱舍弃其他的人,两人自然只能分道扬镳。
陆母生下陆修后,因仇家众多,便将陆修托付给一户凡人人家收养,自己只三五不时地回来看望一二。陆修双亲俱在,却跟没有一样。他心中虽然有些心结,但也慢慢地开解来了。
原本一切都是很好的,陆修后来拜入潇真派,虽然是为了报恩,但也过得很自在。偏偏陆母临终之前,想到儿子还不知道父亲是谁,便将容兴的身份说了出来,又希望陆修能去看一看容兴。若是容兴肯认下这个儿子,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肯,也就恩断义绝了。
陆修就抱着忐忑的心情去了观澜派。本以为容兴十有八.九不肯相认,谁知容兴竟然颇为激动,又一力关切陆修,尽显慈父心肠。
陆修是个厚道人,他性子和软,心底又宽厚善良。见容兴这般,到底是父子天性,心中的亲近之意,孺慕之情,就此生发。
陆修后来和陆锦绣谈起,只是笑容苦涩:“我哪里知晓,他在意的不是我这个儿子,而是潇真派啊……”
观澜派为了解决玄元录的缺陷,几乎是伤透了脑筋。因为清羽真君乃是叛门而出,便不愿意这段旧事为人所知。是以随着时移世易,观澜派早就不知道自家的来历了,也就不知潇真派。
等到一堆人从故纸堆里翻出这段秘闻时,潇真派也不知没落到了哪个犄角旮旯里。观澜派就算是想打通玄书的主意,奈何找不着下手的对象。
陆修这个潇真派弟子,就在这时送上了门。
以容兴的城府,要想忽悠陆修,那是何等简单。他先是将潇真派山门所在给问了出来,派人暗中搜索,却只得到了半截子的通玄书,容兴如何肯罢休,最后便与陆修摊了牌。
陆修这才知道,什么亲情,什么慈爱,都是假象。
他心中痛悔,便要与容兴一刀两断。容兴冷笑一声,将陆锦绣给带到了陆修面前。你若是不从?很好,那我就杀了你妹妹。
陆锦绣想到这里,忍不住垂下泪来:“是我害了大哥。”
但这又如何能怪她,她与陆修,都是容兴掌中的可怜人罢了。
陆修为了妹妹,只能帮着容兴寻找通玄书。陆修原本想着,通玄书多年前就已散失,想必是找不回来,谁想到他竟然真的发现了线索。他自然不肯将线索告诉容兴,若真的这么做了,万死也不足以偿清他的罪孽。
恰在这时,陆锦绣的遭遇,终于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人皆知陆锦绣修习的乃是有别于玄元录的一门高深道法,还道观澜派是要尽心培养这个弟子。他们哪里知道,容兴这是拿陆锦绣当实验品,实验观澜派改造出来的新道法。就跟韩景丧心病狂地折腾傅曲舟一样,陆锦绣的遭遇,其实也差不太多。
叶舒在连云法会上初见她,只觉得她面色苍白到了极致,似乎不类生人,这就是那门道法带来的后遗症。
修炼此法者,渐渐地就会心脉冻结,若是不能挺过结婴时的关隘,则会化为无思无想的活死人。所以陆锦绣才一直压着自己的突破速度,不欲自己进境过快。
虽说陆修并没有将最重要的东西告诉容兴,但他也算是勾结外人,背叛了师门。他萌生死志后,给陆锦绣留下了一封书信。言称若陆锦绣有朝一日见到叶舒,便请叶舒将自己逐出师门。
“这是大哥的遗愿。”陆锦绣神情哀戚又坚定,“还请叶掌门成全。”
叶舒原坐在陆锦绣对面,此时静静地呆坐在那里,仿佛一尊凝定的石像。
她一忽儿想起陆修躺在自己怀里时,他胸前满是鲜血,只一双眼睛亮得惊人,紧紧抓住自己的手,像是要把所有期许渴盼都望进自己的眼中。
一忽儿又想起了自己刚穿越过来,整日里惶惶无依,如同一只惊弓之鸟。陆修温言抚慰她,又教她修炼。陆修口舌笨拙,翻来覆去也只是一句话:“莫怕,且有我呢。”
若是没有他,叶舒怕自己就撑不过那两年了。
“叶掌门。”陆锦绣见叶舒不说话,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此时,她才听到一声略带沙哑的话音:“既然是他的愿望,那我就允了。”
日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在屋内拉出长长的阴影。所以,谁都没有看到,在叶舒的眼角,有泪珠缓缓滑落。
“皇天后土世所共鉴,潇真派第162代弟子陆修,欺师灭祖,勾结外敌。自今日将其逐出师门,我潇真派再无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