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你怎么又哭了。不哭了,不哭了。”
郝国立此时的口气软软的,完全跟哄外孙女豆豆哭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这句还是跟媳妇丁晚香学的。无论大女孩,还是小女孩。只要一哭,他就手足无措,没辙。
如今这么坚强独立的郝音其实小时候特好哭。
作为军人的郝国立,平日里最不喜欢看人哭哭啼啼的。从来只会大吼一声,“哭什么哭,不许哭。做错了事,还哭哭啼啼的有理了?再哭,就再给你两巴掌。”
又或者“别哭了!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女孩子要坚强!”
又或者“好哭宝!军人的女儿要坚强,不能太脆弱。来,笑一个。”
经常一手揪着郝音一个脸蛋,硬给郝音挤出一个笑脸。有时候非要带着女儿出去跑几大圈,跑得大汗淋漓,跑得上气不接下去,美其名曰一跑解千愁。
郝国立如今想起来,有些心疼那个时候的女儿。
郝音听到父亲这声温柔的安慰,“女儿,你怎么又哭了。不哭了,不哭了。”却止不住又哭了。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到童年那个幼小无措的自己听到父亲的安慰,望着父亲甜甜地笑了,冲父亲奔过去,扑在父亲的怀里。
谁也说不清为何。多数人即使有母亲的温柔呵护,却独独渴望父亲的关心、肯定和赞许。也许正是因为父亲的沉默和严厉,这份距离感和山一样的高大感,每个孩子都渴望得到父亲的目光和爱。
郝音小时候渴望父亲的安慰和肯定,虽然来得有些晚,此时化解了她多年来的那些伤心的缺憾。就连父亲嘴里的“好哭宝”从前似乎意味着嫌弃和否定,此时却听起来充满了亲昵和疼爱。
“爸……”
郝音禁不住失声痛哭。
“爸,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爸,我今天确诊了。我真的好怕,爸爸。我真的好怕。爸,对不起。我好像真的是个好哭宝,真的挺弱的。我……”
郝音说着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郝国立在电话那头拼命地点头。他的眼泪再次充盈了眼眶,又生生地忍了下去,化成鼻涕掉进了口里,又咸又苦又腥。他小心地吐在纸巾里包起来,对着玻璃门一直陪着他的小护士挤出一个笑容。
泪水依然止不住地掉下来。
原来想哭的时候,真地挺脆弱的。不是想止住就止住。强行止住,心底只会流过更多的泪水。
“不,女儿。你很坚强,你很勇敢。我和你妈还有豆豆一致评比过了。你是我们家最勇敢的人。
爸爸妈妈知道你心里特别苦。想哭就哭出来。爸爸陪着你。今天好几个最先确诊的医生都治好出院了。女儿,你还很年轻,你一定不能放弃希望。你还有豆豆,还有我和你妈。你……你一定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郝国立讲完,又发现不知不觉又讲了一堆大道理,不免有些自责。
他急急地对郝音说,“女儿,对不起,爸爸又上政治课了。但我和妈妈都很担心你,希望你能积极治疗,快点好起来。”
这是郝国立第一次跟女儿道歉。却没有一点勉强和尴尬。
“爸!”
郝音百感交集,一声“爸”表达了她所有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