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我哭了一夜啊。
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惊醒了他,就不能再靠着他的怀,度过这最后的时光了。
她回来了,我不认识那是怎样一个女人,但我知道,她会占据邵伟文的全部,我再等不到片刻的施舍。
原来一颗心的沦陷,只需要93天。
我和邵伟文到今天为止,认识了93天。
但其实也许,我只在眨眼间就溃不成军了。
邵伟文果然是说到做到,他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我的胃口也越来越差,苏姨变着花样做的菜,我只吃一两口都不愿意再碰了,可怕她担心,我总是迎着头皮咽下去,然后堵在胸口又觉得难受,再偷偷趁着她刷碗的功夫跑上楼进卫生间扶着水池吐出来。
我没有给邵伟文打一个电话,他也没有联系我,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唯一的交集就是这套别墅。
我在想,他总会有回来的一天,比如拿一副,比如他的母亲来了,他也会回来看看,再比如他哪天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蓦然醒悟还有我这样一个女人在等着,于是又从天而降,喊我的名字。
——蓆婳。
他让我衣食无忧,他离开的那天早晨,在床头放了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摞钱,大约有五万,还有一张新开的卡,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其实我想要的并非这些,多大的苦我都吃过,即使每天馒头咸菜我也不在乎,我不过想要他一句话,让我等他回来。
可惜他能给我金山银山,唯独给不了我一句最简单的承诺。
五颜六色看倦了,真的很希望苍白些,至少不那么刺眼。
我百无聊赖终于想起了程薇,那个早被我遗忘到脑后的女人。
我懊悔而自责的赶去了她的住处,她不在家,我打她的电话,她告诉我,她在赶一场戏,晚上回来。
于是我就坐在沙发上等,等到了十点钟,她仍旧没有回来,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告诉我她去了夜总会,让我赶去汇合。
她总是这样临时兴起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而且特别有精神,连着几晚不睡觉都能扛得住,就比如现在,好像那个险些自杀酒精中毒人压根儿不是她。
我打车去了夜总会,进去的时候一群模特在化妆间待着聊天,有几个特别红的已经到包房应酬去了,听说今天晚上来了好几个大制作电影的制片人和副导演,所有模特几乎都到齐了,彼此摩肩接踵跃跃欲试的,恨不得抓住一个得到上位的机会,我看着她们那张期待紧张且格外精致靓丽的脸,忽然觉得挺悲哀的,这个世界向来有一批人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用各种方式主宰别人的人生,他们根本无法想像,很多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多么伤人。
就比如深夜时,邵伟文抚摸着他以为的熟睡的我,却温柔唤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念。
他思念着一个过去的人,我思念着一个不可能的人。
程薇又活过来了,她画着精致得要命的妆容,头发烫染得特别时尚,穿着黑色的拼皮小短裙,宝蓝色的指甲油格外亮眼夺目。
她挨着我眨巴眼,笑得揶揄,“最近听说点事。”
我隐约想到了是什么,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她搂着我的肩膀,没心没肺的安慰着我,“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不是你跟我说的么,想当初我刚入这行,也曾经假戏真做,有钱男人说话办事都挺到位的,涉世未深的女孩动情很正常,他们就是比一般男人有魅力,这并不否认。”
我咬着嘴唇垂眸望着自己的白色高跟鞋,“我没有啊,不过是一个金主罢了,哄好了他,我能过点好日子,不用出来陪那些我腻歪的老男人,也不用赶场拍摄了,现在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也有钱买,家里还有保姆伺候着,这日子还能更滋润么,你以为我还谈感情,和谁?三公子?我可不会痴人说梦。”
我说着都不走大脑,我怕我稍微理智一些都会泄露掉心底的秘密,我和程薇关系是很好,但我不愿被别人窥探到我的卑微。
于邵伟文这段感情里尘埃般渺茫的卑微。
“嗨,还跟我藏着掖着,我也不傻,你心思都写脸上了,谁年轻时候没痴心过一两个混蛋渣男啊,不丢人,何况三公子全滨城女人都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还以为你是百合呢,那我这么花容月貌,我怕我人身安全出问题。”
她大大咧咧的靠在椅背上,拿出小镜子补妆,我扭头看着她,她似乎憔悴了一些,虽然粉底打得很重,可还是遮盖不住苍白的脸色,我在来的路上打了电话给她妹妹,她说最近总有一个男人到公寓找程薇,起先程薇很抗拒,门都不给开,后来,她好像妥协了什么,还留他住了一晚上。
我问那个男人什么样,她说很高很瘦,长得挺帅,只是不正经,对程薇毛手毛脚。
我理所应当的想到了就是她念念不忘许多年的那个男人,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到底多少年了她自己都记不清,她拿我开玩笑,我也打趣她,可其实我们都挺悲哀的。
分明知道是错还飞蛾扑火,人类有时候勇敢得特别莽撞。
“三公子又恢复本性了,靠海买了一套公寓金屋藏娇,这次特认真,连媒体都瞧出来了,天天带出去吃饭,还在金街那边出现过,温柔体贴得让人以为不是他了,但没人见过那女孩正脸,只说穿的特清纯,让人从背影就能猜出来肯定满脸的胶原蛋白。”
她说完轻浮得扒着我的脸,左右仔细得看,“不应该啊,哪个女孩胶原蛋白能比你还多啊,你这都嫩的能掐出水来,我到现在为止除了羡慕过你的皮肤还真没人能入我的眼,难道真是天外有天?你也跟着三公子俩月了,能不能趁其不备把那妞儿的脸给我拍下来?让我也瞻仰一下什么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她说完自己就捂着嘴笑得特虚浮,我懒懒的配合她扯了一个嘴角,却觉得心无比的疲累。
我没办法继续强颜欢笑,她们越来越多的女孩都提起了邵伟文,还有张墨渠,这滨城黑白两道最威武的人物,似乎足够成为各个领域的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站起身默默地推门出去,转弯走到了卫生间,里面空无一人,安静得有点像鬼城。
我站在洗手池前面,将冷水扑到脸上,我以为我不在乎,可在听到她们议论时,心里还是猝不及防的疼了起来,疼得我几乎忍受不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自找苦吃,我分明可以离开,过我简单自由的日子,但我做不到,我无法想象离开邵伟文我会多么痛苦,比现在这样的折磨更难以熬住,他说我是他养一只囚鸟,其实他何尝不是供我生命的氧气。
爱就是爱,这世间的情动,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靠着墙壁静静的立着,走廊传来轻细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女人,嘤嘤的啜泣着,在夜总会,各种吃亏受罪的女人数不胜数,我起初也不适应,可后来就见怪不怪了,但是这个女人似乎并非在难过什么,她好像在撒娇,哭声中带着几分笑意,大抵醉了。
然后我就听到一个男人哄她的声音。
“你吓到我了知道么?我下班回去看到你不在,以为你又离开了。”
男人的声音好熟悉——熟悉到,我忽然窒了呼吸。
我循着那声音抬起头,一抹黑色的身影在角落里,他拥着一个粉色裙子的女人,外面披着他黑色的大衣,那女人看不到脸,只是安静的偎在他怀里,声音细若蚊虫。
“谁让你不肯陪我去游乐场。”
“你身体不好不能去。”
“你只是怕被人拍到了,你无法解释我的身份。”
他们一言一语的说着,他将她圈在怀里,那般细心呵护,他转身的时候,不经意看到了我,他愣住,脚下也是一顿,女人并没有察觉,她含着眼泪靠着他胸膛,似乎受了全天下最大的委屈,墙壁遮住了我一半的身体,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的手死死捶在理石台上,劈了的指甲渗出冰冷至极的血液。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我将完好的那只手抚在自己的唇上,轻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的手其实是在颤抖,但距离远他看不清楚,我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