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裴聿一通电/话打来,说是苏天钊立遗嘱的律师找到了,要过来载她一起去一趟。
苏凉没有拒绝,在舅妈这边用了午饭后不久,裴聿就到了,舅妈将她送出门,看着她坐进副驾驶座。
副驾驶座上,苏凉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她的手放在大腿上,不停地绞着身下的裙子,直至成了麻花状了仍不自觉。
男人瞥了她一眼,大掌覆在了她的柔荑上,给予无形的支持妲。
没多久,两人便到达了所在的律师楼。苏凉下车,仰起头看着面前高耸的建筑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男人走到她的身边,顺势牵起了她的手。
他们的到来,早就告知了负责律师那边。因此,他们普一进门,一名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便站在门口将他们迎了进去。
“我姓林,是苏天钊苏老先生的律师。窀”
这名律师将他们领进了会议室里,先让下属给他们送上茶水,自个儿离开会议室到办公室去拿相关文件,随后,才重新回来。
他望着苏凉,似是在打量着什么,确定无误后才开口。
“这一定是苏凉苏小姐吧?苏老先生有给我看过您的照片,苏小姐真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这种客套的恭维,苏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现在一心扑在那份遗嘱上,没说几句,就直接提了出来。
林律师清咳一声,并没有如他们所愿把遗嘱拿出来,反倒是将一封信递到她的面前。
“苏小姐,这是苏老先生在世时留下来的信,指名道姓是要给您的。”
苏凉接过,看着手里的信,眼神一阵恍惚。
“裴先生,苏小姐,其实你们无须跑这一趟。按照惯例,苏老先生葬礼后,这份属于苏老先生留下来的遗嘱就会当着所有面公布的。”
裴聿跟他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仔细听,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信上。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将之打开。
信很厚,却并非全都是苏天钊要跟她说的话。苏天钊真正想给她的不过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厚的反而是书写着斜斜歪歪字体的一本作文簿子。
作文簿子的最下面,是几乎涂鸦的“苏凉”两个字,她只需一眼,就认出这是她小学时期的作业本。
一段曾经被她遗忘的记忆此时是突然涌了上来,她记得小学时曾有一本簿子,只写了一篇作文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而那里头,写的是一篇题为“我的爸爸”的作文。
她先把作文簿子打开,触目所及的,是那熟悉的作文题目。她的手猛地一抖,没想到,旧时年幼时不见了的作文簿子,竟是被苏天钊藏了起来。
作文的内容,她至今仍然记得。那时候,苏天钊整天忙碌在公司的事,甚早陪她。而她从不黏苏穆弈简嘉,便整天都将自己关在房里,因此,这作文里,大多数都是宣泄她对苏天钊太过忙碌而没空陪她的情绪。
但那时,自己终究再怎么不开心,苏天钊的形象仍是高大的。
苏凉咬着牙关,总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她将作文簿子放下,将那张信纸打开。
强劲有力的字,曾经是她熟悉无比的。她一行一行地看下去,眼眶禁不住盈满了泪珠。
直到最后,泣不成声。
她捂着嘴,苏天钊这信的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在倾诉他对她的宠爱,而她来之前所疑惑的那些事,也经由这一封信而得到了诠释。
苏天钊是爱着欧阳晗黛,只是,他爱得太晚,懂得太晚。
因为是联姻,他从未将欧阳晗黛放在心上,还偏执地去憎恨。然,欧阳晗黛以真心待他,他在欧阳晗黛和简嘉间挣扎,终于醒悟的时候,却是在欧阳晗黛永远阖上眼的那一天。
然而,太迟了,终究还是太迟了。
欧阳晗黛去后,他将她藏在心里的最深处,按照她的话将简嘉娶了进门,此后,对简嘉的,只剩下责任。
他自己也明白,简嘉肯定隐约知道了他的心全在欧阳晗黛那里,所以,这些年来虽表面和睦,但还是回不去以前的那种亲昵。
这二十余年,与其说是在过活,还不如说是行尸走肉。
信尾,苏天钊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牵挂。而他,该是时候去找欧阳晗黛赎罪了。
他早就料到了这一死,早就知道躲不过。
裴聿帮她抹掉了眼泪,从她手里拿过信重新折好放回信封里。
林律师看着他们,也不怕跟他们坦白。
“苏老先生除了留给苏小姐一封信,另外,也给简嘉留了一封信,葬礼过后,我会另外交予她。”
说着,他又将另一张纸递到他们面前。
“苏老先生遗嘱的正件我现在还不能给你们看,但由于苏小姐是遗产唯一继承人,于情于理,还是要给苏小姐过目下副本内容。”
<裴聿接过,一目扫过,不由得有些吃惊。
苏凉疑惑地凑过去,在看见内容后,眼睛也不由得睁得大大的。
她虽为苏天钊的女儿,但从未肖想过要得到些什么,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苏天钊竟然将他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她,包括展耀。
而留给简嘉他们的,只有市区另一处复式房子以及两千万现金。
两人将副本内容还给林律师,林律师谨慎地重新收好,这才抬眸看向他们。
“请两位放心,这份遗嘱我会妥善保存,等到葬礼过后再行公布。”
裴聿点了点头,侧过脸看着苏凉,苏凉的目光有些呆滞,她咬了咬唇,倏然站起身来。
“我去下洗手间!”
随后,没等回话就走出了会议室。
裴聿知道,她这是没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消化掉这个惊人的事情,所以才想要独自静一静。他并没有去打搅她,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他才收回了目光。
他若有所思地眯眼,望着坐在对面的林律师。
“林律师,我能麻烦你将遗嘱的复印件给我吗?”
“这……”
林律师显然有些为难。
男人眸光幽深,让人无法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
“希望林律师能够理解,苏老先生如今不在了,而我妻子与她后母间有些芥蒂,我怕……”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苏凉在洗手间里足足呆了半个小时。
她出来的时候,裴聿正倚在洗手间外的墙边,她一声不吭地走过去,他拥着她的腰,带着她走出律师事务所。
期间,两人都没有提起那份遗嘱的事。
裴聿带着她在外用了晚餐,直到夜幕降临后,才回到家里。
苏凉从浴室出来时,手机刚好进来一条短信。她拿起手机点开,里头的内容让她瞬间倒吸了一口气。
之后,她就拿着手机跑去书房找裴聿。
她连门都没有敲,便直接闯了进去,她心里都是短信的事,没有发现在她进来的瞬间,男人将一份文件悄悄地藏在了抽屉的最深处。
“怎么了?”
他才刚问了一句,她就跑了过来,示意他看看她手机里的短信。
他瞥了眼,显然也有些意外。
“苏穆弈给你发短信告诉你明天下午在城北郊外的青园举行你爸的葬礼?他跟你之间不是不和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苏凉的柳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可是自从爸爸过世后,爸爸的骨灰就一直都在他们那里,对于这件事我不知该不该相信,我怕他骗我,但又怕明天的的确确是我爸的葬礼。”
男人沉默了下来。
“你不是说过,按照简嘉的意思,肯定不会让你出席葬礼吗?苏穆弈可是简嘉的亲生儿子,按道理说他们该是一国的。”
她纠结的也是这个。
“那你觉得我明天应该过去吗?”
他并没有立即给她答案,而是反问她。
“凉凉,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想法吧?”
她没想瞒他,便点了点头。
“其实我是在想,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想过去一趟。我爸的葬礼,我是必须要参加的,就算简嘉再不愿,可我到底还是他的女儿。”
裴聿伸出手,把她拉到身前来,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随后,他的手环过她的腰。
“那就去吧!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陪着你。”
她注视了他一会儿,抿唇一笑。
“裴聿,谢谢你。”
“跟我道什么谢呢?我是你的丈夫,理应跟你同进退的。”
他提起这个,苏凉不由得便缄默了下来。她迟疑了一下,抬眸欲言又止地瞅着他。
“你妈妈她……没说什么吗?”
这几天,她满心都是苏天钊的事,差点忘了裴家那边,还有一位难侍侯的婆婆。而那个婆婆,在怂恿他跟她离婚。
没想,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生气。
“苏凉,我忘记以前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你是我裴聿选择的人,是我决定要携手一生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轻易就放开手的。我妈那边,你就别管了,万事有我在呢!”
其实,也怨不得她会有那样担忧的想法,苏天钊的骤然离世给她的打击太大了,这段日子,她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还会有些什么事情发生。
裴聿见她默不吭声,眉头是皱得死紧。下一秒,他直接就将她打横抱起,不管她的惊呼,堂而皇之地就抱着她离开书房向主卧走去。
有些时候,他还是比较喜欢用行动来惩罚她的不信任。
翌日,裴聿打了通电/话回公司,特地请假一天陪同苏凉一起到城北的郊外,两人皆是穿了一套全黑色衣服。上车后,苏凉便一直垂着脑袋不发一言,他深怕她闷着,给她开了收音机让她解解闷。
电台在一首音乐后便进入了播报新闻,几段娱乐新闻在播报主持人的口中说得尤为激动,紧接着,娱乐新闻完后,就是X市的新闻。
苏凉没有过多理会,隐约听到似乎是X市新起了一间专门收购公司为业的企业最近很是扬名,那吞并收购的手段狠得是让人瞠目咋舌。
一个多钟头后,GranCabrio.S到达郊外的青园。
青园是X市几处大墓园的其中之一,许多有钱人都喜欢在这里购买墓地,听说是这地儿的风水特别好,以后定会庇佑后代子孙。而且这处格外清幽,每隔段日子还有专人负责照看清理。
两人下了车,便在守门那里询问了一下今天下午有没有葬礼。一问之下才知道,还当真是有,甚至就是姓苏的一户。
苏穆弈并没有骗她,苏天钊果真是在这一天下葬。
问清了位置,两人就直接上了山,兜兜转转,才终于找到了他们。
简嘉本来就没有通知他们过来,只是简单地通知了苏天钊在世时的几位好友以及公司的一些高层,没想过才晃一晃神,便远远瞧见了他们。
简嘉的脸沉了下来,却碍于有别人不得发作惟有忍着,仔细想了想,下葬的事并无多少人知道,随后,她便瞪着一旁的儿子。
苏穆弈见到他们没有过多的诧异,他早就料定了他们会过来。对他而言,就算过去有再多的怨怼,但如今苏天钊已经走了,这个时候还是可以暂时先把恩怨放下,把苏天钊安心送走再说。
毕竟,他们都是苏天钊的孩子。
苏凉没有跟简嘉打招呼,而是走到了墓地前,他们来得还算及时,苏天钊的骨灰尚未下土。看着那灰白的骨灰盅,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咬着下唇不肯哭出来。
有些遗憾,当真是错过了就再也无法弥补了。惟有随着苏天钊的骨灰,一同埋在黄土之下,同样的,也把这遗憾埋在自己的心里。
她站在那,一番超度朗诵后,便看着苏天钊的骨灰慢慢地被放下,之后被黄土所覆盖,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仍是有些恍惚,似乎父亲的身影依稀还在眼前,却是她再也抓不住。
那种空出一块的空洞,伴随着心痛绞紧了她的神经。
人潮陆陆续续离开,最后便只剩下他们几人,等到人都走光了,简嘉脸上堆积起来的虚伪笑容也蓦然落空,她盯着面前的苏凉,没有开口说半句话,只是冷哼一声,越过她大步离开。
倒是苏穆弈走了过来,这样的日子,他的神色难免有些憔悴,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瘦了一圈。
“回去苏宅吧!等会儿律师会过去宣布遗嘱,你们也应该在场的。”
这事苏凉是早就知道了,也就没有拒绝,与裴聿跟在后头一起离开青园。
一行人回到苏宅,过去颇为热闹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可怕的安静,甚至是静得有些空荡荡。一名男人早就坐在那等着了,见到他们回来立即站起身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这本来是再正常不过了,可当苏凉抬眸望过去才发现,这个男人,并非她昨天见过的林律师,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陌生人。
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转眸看着身旁的裴聿,发现他也是一脸的沉思。
几人坐下后,那人便将手里的文件袋打开。
“我姓王,与林律师一同负责苏老先生的案子。今天林律师有事不能过来,便由我来宣布这份遗嘱。”
他虽这么说,但苏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没有出声,而是选择静待发展。
男人看着手里的文件,开始宣读起来。
“我,苏天钊,于在世前留下这份遗嘱,只待辞世后宣读。对于我名下的遗产,我作以下的分配:展耀企业所有的股份皆由长子苏穆弈继承,另,命其担当展耀企业的董事长,车子也一并交予长子苏穆弈继承;苏家大宅以及城东城南五处物业、以及所有租赁在外的店铺由妻子简嘉继承;城西城北两处物业,则由小女苏鸾继承,另,银行保险箱里的三千万美金以及价值五百万的首饰珠宝也一并交予小女苏鸾。”
随后,他将文件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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