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车开出万信都市花园的大门,纪晚泽还觉得胸口有簇火,在一跳一跳地灼着他的心头。
当年乔忠鑫对万信伸出援手,提出的条件,除了两家的联姻,纪晚泽加入新采之外,还有一条,就是用极低的价格从他们手里收购了万信百分之八的股份,并且入主万信的董事会。
纪氏是典型而传统的家族企业,外姓人掌握的股份,算在一起也没超过百分之二十,而且还是分属在不同的小股东手中,能成为董事会成员的,也从没有任何一个纪家之外的人,乔忠鑫当年若不是在那么个迫在眉睫的时候能挽救万信于水火,换个时间,换个情景,别说用高出几倍的价格未必能拿到这百分之八的股份,就算是拿到,也是根本不可能进入董事会。
这三年来,乔忠鑫倒是很少特别插手过万信的事,但是仗着董事的身份,也没少在纪晚泽面前,对万信的各种决策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又提起新近万信拿的那块地要兴建的项目问题,全盘否决了万信基本已经做好的规划,硬是说他们这么做,还要跟三年前一样,栽个大跟头。
对于纪家所有人来说,曾经濒临破产的一幕,都是不堪回首的噩梦,自己可以在心底随时警醒着,不要重蹈覆辙,可外人哪次提起,不是又在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口上撒盐呢?
乔忠鑫却偏就喜欢揭人疮疤,动不动总要拿以前万信的失败说事,可那次失败,不单是纪家百年来都没面临过的耻辱,更是搭进了纪家老爷子性命的灾难般的梦魇,于纪晚泽来说,痛何止切肤。
今天乔忠鑫再又冷嘲热讽地提起来,而且还是当着牟阳这个外人的面,终于让纪晚泽忍无可忍。
可毕竟他还是捺着性子,不想太在这位丈人爹眼前太造次,只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爸要是这么不看好万信的前景,您随时可以撤资退股,我们纪家决不拦着。”
哪知老爷子这样还是恼了,当场就发作了起来,说纪晚泽忘恩负义,纪家人不识好歹。
换做再年轻几岁的纪晚泽,管你是岳父还是亲爹,这么戳肺管子的话说出来,不是大动干戈,就是拂袖而去。
对,乔家算是对纪家有恩,但这恩还真是太重于泰山了,压得纪晚泽简直要透不过气,似乎用他这一辈都无法还完,无论是他搭进了自己的青春理想来委曲求全,还是殚精竭虑为他乔家的新采如何卖命,似乎都无法报答一二。
纪晚泽有时真是难免会想,要不是如今的万信也是凝结了纪家几代人的心血,他即便卖掉他手里的所有股份,也要把当年乔忠鑫曾拿出来拯救万信的钱十倍奉还,以报他当年的恩情,又或者,他乔忠鑫只是那个当司机跑运输出身,走了狗屎运陡然而富的暴发户,他纪晚泽都有几百种办法来对付他,打碎他那种恩人的高高在上的嘴脸。
可他偏偏就还是乔希的父亲。
他纵有几千种方式去扬眉吐气,反戈一击,可却怎么能让乔希难堪?
有乔希夹在中间,连爆发都不能淋漓尽致,在乔忠鑫跟前,他就永远得低眉顺眼,弯腰做人。
乔希啊……纪晚泽深深一叹,不禁感到万分无奈。
她可真是他命里的一煞。
她怎么偏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呢?
她怎么就不一点儿也不像乔忠鑫那样唯利是图,傲慢可憎呢?
“她跟佟老师其实很像……”纪晚泽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适才牟阳说的那句话。
他那从未谋面的岳母,据说因为酗酒酒驾而命丧黄泉的岳母。
他其实还知道一些更激烈和疯狂的版本,在那些年盛传的关于乔家的流言蜚语之中,乔忠鑫如何辜负发妻,而他的岳母又是如何偏执到癫狂,一直被传说的绘声绘色……
乔希会像她么?这么沉静、温婉的乔希怎么会有那样疯狂的一面呢?
纪晚泽歪过头,悄悄看了眼副驾驶上,自从出了家门,就一直安静沉寂的乔希,她垂首敛眸地坐在那里,只留给他一个弧线优雅完美的侧脸,白皙的脸颊映在昏暗的灯光里,细瓷一般的温润无暇。
纪晚泽少年时便认识乔希,彼时,她在他心目中似是种某水晶玻璃制品,美丽剔透却也脆弱易碎,远远欣赏的确赏心悦目,却断不敢轻易走近,怕不知怎么,不小心就磕碰了哪里,再也无法复原。
他的日子过得肆意张扬,费不起这样的心力去小心翼翼,也不觉有必要,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有的他要的起,有的他要不起,没必要也不划算为了不适合自己的人或者东西,委屈自己。
但是那时的他怎么能够想到,多年后,他要不起的那份美好,却强行送到了他的手里,他捧着掬着,再怎么呵护着,似乎都犹觉不足,可却就是管不住自己依旧鲜活热烈,渴望自由和激情的心……
车子再又转过了一个路口,对面的车突兀地挑了下大灯,照的人眼前一花,乔希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往路面上看了眼,却仍旧没有出声。
纪晚泽心里沉甸甸的,那被乔忠鑫点燃的火苗,终于在乔希的沉静无语中渐渐熄灭。
三年了,夫妻三年,纪晚泽觉得自己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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