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伸手去端起了茶盏来喝。钟未央和赵嬷嬷这时才注意到,原来赵大太太的十根手指上足足戴了十个戒指,而且个个模样不同。
赵嬷嬷睁圆了眼睛在看赵大太太,眉头皱起,心里憋着一股气。哪家有头有脸的夫人会做这样的事啊?就算外家舅母不能给她家少夫人长脸,可也不能这么拉后腿啊!
赵大太太的目的还真是为了不给钟未央拖后腿,所以才精心地打扮一通,把她自己最好的首饰都带在身上了!不过好心却办了坏事。在世家大族里,这么暴发户的打扮,其实会让人笑话。
清江和松月早就引了赵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婆子去堂屋里喝茶、吃点心,此时,钟未央吩咐西侧屋里的二等丫鬟也都退下去。西侧屋里便只剩下了赵大太太、钟未央、赵嬷嬷、秋香和如许。
寒暄了一会儿,赵大太太突然欲言又止,很明显地拿眼睛瞥了瞥赵嬷嬷和两个丫鬟。钟未央看出来了,知道这是要说私房话,从善如流地吩咐了秋香和如许退下去。
“舅母有什么话,尽管说。赵嬷嬷不是外人,连我平时和母亲说私房话,她也在的。”钟未央轻言细语地微笑道,眼睛像会说话一样,笑意真诚地看着赵大太太,仿若有安慰的意思在里面。
赵大太太抿了一下嘴角,微微皱眉地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在这里,让她有点担心。垂下眼帘,微微思索片刻,再抬起眼看向钟未央,见钟未央还是满脸真诚,她也不好意思再矫情了,先清了清嗓子,压低着嗓门,低低地道:“外甥女,今天舅母有事相求。”
钟未央微笑着轻声道:“舅母请说。”
赵嬷嬷瞪起了眼睛,嘴巴抿紧,盯着赵大太太,拳头也跟着握紧了,心里十分警惕。
赵大太太道:“赵家家计如今实在是艰难,外头看着还行,里头硬撑着,你二舅母没主见,家里全靠我一个人张罗。”说着,她低头叹气,在腿上无目的地摆弄了两下手里的帕子,脸色落寞。
钟未央心里也有些感触,道:“此一时,彼一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舅母这些年也辛苦了。等表兄他们出人头地了,表嫂们又都学会了管家,那时舅母也可以含饴弄孙了。”
赵大太太拉住钟未央的手,满脸感动,轻拍着道:“外甥女这话甚得我心!可是呢,现在的难关可是难度过去呀!”
“舅母有什么难处,不妨和我说。”钟未央道。一旁的赵嬷嬷差点急得跳起来,她站在钟未央的身后左侧,此时连忙悄悄地用手拉钟未央后背的衣裳。
赵大太太谨慎地拿眼看一眼赵嬷嬷,赵嬷嬷抿着嘴,眼睛盯着赵大太太,仿佛是在警告她。两人互相防备着,无声地较着劲。
赵大太太垂下眼帘,低声道:“我们和你二舅并未分家,连上丫鬟、小厮、婆子们,家里如今一共有二百人口,个个都得吃饭、穿衣,偏偏如今赵家没有田地,连小菜、米、油、茶叶、腊肉、布这些零碎东西,样样都得去外头买,养活两百人口,也实在是个拖累。我是想着,外甥女正好田地很多,陪嫁铺子里又是卖这些东西的,所以这才勉为其难地来开这个口。”
钟未央眼里不乏怜悯。一个家里二百人看似很多,但只要一个主子身边跟上四五个服侍的人,以赵家的大小主子人数来算,这样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主要是男人身边有小妾,小妾又生孩子,十分轻易地就增多了人口,增加了府里的开支。这还真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赵府里艰难,她早就在钟太太那里得知了不少,确实是实情。
钟未央真诚地道:“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让赵大明天去找舅母抄一份单子回来。”
这么爽快地就说定了,赵大太太也有些意外,连忙笑道:“外甥女,舅母我记得你这份好!以后每月去庙里,头一炷香就是为外甥女祈福!保佑你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呵呵……舅母也跟着沾光!”
唉!钟未央在心里叹气,这里的人就算是吃饭都成问题了,也不忘了去庙里烧香、添香油钱。迷信倒罢了,偏偏还浪费家财,烧香拜佛真的有回报吗?明明回报都是自己花心思、花力气赚来的,却偏偏要算在菩萨的头上!
赵嬷嬷很生气,咬牙切齿,眼睛都红了,瞪着赵大太太。在她眼里,赵大太太每年要去钟太太那里搜刮四五百两银子,每次赵家的女儿出嫁,钟太太还会添妆!钟太太作为出嫁的姑奶奶,居然还要倒贴这么多钱回娘家去,这已经很让她心疼了!现在赵大太太连她家姑娘也不放过,欺负了太太,又来欺负姑娘,难道让钟太太母女来养着赵家一大家子吗?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接济,谁说得清会是几年?钟太太已经贴钱贴了八年了!现在还没有到头!
见赵嬷嬷在一旁蠢蠢欲动,赵大太太很识时务地连忙告辞走了。
钟未央亲自送到垂花门,吩咐松月和清江去送赵大太太到大门口。平蒙院外,肩舆也正等着,抬着赵大太太往国公府大门去了。坐在肩舆里的赵大太太心情颇好,感觉自己今天收获颇丰,心里十分轻松。
到国公府门口下了肩舆,她甚至吩咐贴身嬷嬷发双倍赏钱给抬肩舆的婆子们,以及清江等丫鬟。再贪恋地看了片刻国公府的恢弘气势,她才转身去了赵家的马车前,登车离开了。
这一个上午,对她来说,绝对没有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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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蒙院里,西侧屋内,赵嬷嬷是真哭了!
“少夫人,我想请半天假,回家一趟。”她抹着眼泪说,控制不住地瘪着嘴巴。
钟未央圆滚滚的眸子看着她,微微蹙眉,十分肯定地道:“嬷嬷,你想回雪梨院去告状!”
赵嬷嬷连忙把手放下来,脖子一缩,眼神躲闪地道:“这事瞒着太太,不好。”少夫人年纪还小,容易上当受骗,但是太太不一样。
钟未央无奈道:“我也没想瞒着母亲。你别急着走,我写一封信,你带去给母亲,等母亲看完了信,你再告状。”
赵嬷嬷很听话地点头答应了。
钟未央写字很快,而且她也在东厢房里给自己布置了一间小书房,跟司徒明的小书房是分开的。她去自己的小书房里,由小丫鬟松林磨墨,她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了一会儿,写了一页行书。写好后,小丫鬟松溪很机灵地拿着扇子在一旁扇风,好让墨迹干得快一点。钟未央看着两个忙碌的二等小丫鬟,一时忍俊不禁。不过,这么勤快又机灵的小丫鬟,她确实喜欢!看着省心!
把干了的信封在信封里,赵嬷嬷拿了信,给钟未央行了礼,飞快地转过身,拔腿就走!
钟未央连忙喊住她:“嬷嬷,你等等!”
赵嬷嬷回过身来,很恭敬地问:“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她此时心里很着急,很想快点去见钟太太。
“你帮我带点东西给母亲。另外,你对牌还没拿呐!没有对牌,门口的人怎么会给你派马车呢?”钟未央心情有点无奈,脚步不急地进去内室里,拿了一个精致的朱漆雕花匣子出来,里面放着六个玉镯,都是她自己花钱买的。
其实在府里买东西也很方便,打着国公府的名号,让商铺的掌柜把上好的东西拿进来,然后慢慢挑,她可以足不出户。司徒明这些日子虽然也总是送贵重东西给她,但是她不打算拿司徒明的东西送人,她都登记好账册的,目前对于那些东西,她用着会不安心,还没有踏踏实实地觉得那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赵嬷嬷小心地把匣子抱在手里,却仍旧没有去暖阁里拿对牌,她坚定道:“我一个人走路回去就行。”
钟未央哭笑不得,告诉道:“你今天是回钟家,不是回自己家!何况匣子里东西值钱着呢,万一遇上抢东西的歹人,你怎么办?再带上两个丫鬟一起,你是我的贴身嬷嬷,出府也得有点架子才行!”
“是嬷嬷我气糊涂了!”赵嬷嬷低头认错道,这会子看上去格外可怜,不过,她的心情确实低落,接着道:“我带松香和松江回去吧。”
“好!早点回来!”钟未央叮嘱着,见赵嬷嬷带丫鬟走了,她便去西厢房找恩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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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赵嬷嬷还没有回来,却又来了两位客人--钟未亭和钟未舞。
上午刚招待完大舅母,下午又来了两个庶姐,钟未央深呼吸一口,感到有点累。偏偏大家是赶在了这一天来。恩姐儿也很不高兴,嘟着嘴巴,小脸很委屈,因为她又被孙嬷嬷抱去了西厢房里。虽然不知道她是否能听懂,但钟未央还是在小家伙面前解释了一番。
由于钟未亭她们俩也没有请帖,加上国公府大门口管接待的管事又不认识她们,最后仍旧是钟未央派丫鬟去接了她们来。
“现在要想见七妹妹一面,可真难!”钟未舞下了肩舆,来到垂花门,当着钟未央的面,生气道。在丫鬟清江和松月赶去之前,她们和门口的侍卫起了争执,结果被侍卫们用眼神鄙视了,她们毕竟是做主子的,家世也不低,顿时觉得脸上十分难堪,心里十分气愤。
“今天确实失礼,我给五姐和六姐赔罪吧!”钟未央笑着,再次福了福身,很快就被钟未亭扶住了。
钟未亭不安地道:“这次是我们来得太突然了,不关七妹妹的事。”
钟未央笑道:“先进屋,坐着喝茶再聊。”
在丫鬟们的拥簇下,三人进了西侧屋。钟未亭和钟未舞也都先是环视屋子,钟未亭满脸温柔,含着淡淡的艳羡;钟未舞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去,此时眼里又多了几分挑剔。
屋里没有金碧辉煌,也没有琳琅满目。
绘着战马的琉璃窗,浅紫色绣牧童放牛的锦绣门帘子,屋内没有设香炉,墙上挂着一幅超过八尺的荷塘月夜图、一幅清秀飘逸的行书书法。大炕里侧堆着一堆木头,显然是孩子的玩具,没有放针线篓子。炕上铺着竹席,炕头放着两个大引枕,一个月白色,一个鹅黄色,那竹席却是她们从未见过地精良。炕桌没有上漆,是紫檀木。墙角处一张如意小圆桌,是上好的花梨木,上面却只放了茶壶和茶杯,没有花瓶。屋里那些杌子上的花样,比她们团扇上的花样还要精致、秀雅!屋顶的承尘雕漆彩绘,画着云彩和仙童。多宝格上放有红珊瑚,颜色深红,枝桠十分茂盛,明显地价值万两,是罕有的珍贵。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东西贵而不多,却透着温馨和舒适。
这是钟未亭和钟未舞所见,而依赵嬷嬷和丫鬟们所见,屋里原本陈设简单,但只要她们的少夫人带着恩姐儿在屋里,两个漂漂亮亮的人儿比那红珊瑚还吸引目光,就像干净的天上出现一道七色彩虹一样,比别人那富丽堂皇的屋子不知道要美丽多少倍!
钟未亭品了一口茶,而钟未舞在钟未央面前还跟以前一样不客气,直接就道:“你快把丫鬟们叫出去!”
钟未央吩咐了二等的丫鬟松林和松溪出去,然后微笑着对钟未亭她们道:“清江她们四个是我的贴身大丫鬟,不必避着她们。”
钟未舞瞪着眼睛,表情像是要发威。
钟未亭秀秀气气地道:“七妹妹,我们说些私房话,丫鬟们越少越好。”
钟未舞口气霸道道:“让她们都出去!”
清江她们四个丫鬟全都微微皱眉,心里对钟未舞不喜。钟未央继续微笑道:“五姐和六姐放心,她们都是我的心腹丫鬟,个个都口风很紧,是绝对信得过的!平时,我也没避过她们。五姐和六姐不必担心。”
钟未舞口气挑衅道:“什么都不避着她们?莫非她们都做了通房丫头么?七妹妹可真贤良!”
钟未央笑道:“确定是贴身丫鬟,不是别的丫鬟!六姐别多想。”她也乐意在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上和她们打嘴仗,这么来来回回地纠缠下来,等下午过完了,她们也就该走了!别的话也就不用说了!她们也是别人家的儿媳妇,又没有当家作主,总不可能天天出门来找她。
钟未亭连忙劝道:“七妹妹千万别误会了六妹妹的意思,她是关心七妹妹,没有别的意思!”
钟未央主仆五人一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钟未亭这也太睁眼说瞎话了!
钟未亭在下面偷偷拉了拉钟未舞的手,又用眼神示意她,让她别意气用事,得先说重要的事。
钟未舞叹出一口气,刚要说话,钟未央赶在前面说道:“五姐和六姐喜欢这茶吗?要不要换一换?”
钟未舞立马没好气道:“我们有很要紧的事和你说!”她以前就喜欢背着钟太太欺负钟未央,不过,一直也就只是在说话时,口气凶一点而已,而实际的欺负,她还不敢做。
钟未央微微笑,缓缓道:“六姐请说,我洗耳恭听。”
钟未舞道:“对你来说是小事,你先答应我们!”
钟未亭连忙帮腔道:“是啊!七妹妹,我一直相信,七妹妹很善良。一点点小事,肯定乐意帮手的!”
钟未央眼睛眨一眨,心平气和的样子,道:“哪有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的道理?”
钟未舞终于忍不下去了,语气凶巴巴道:“你借五百两银子给我们,就可以了!”
钟未亭表情委委屈屈地道:“是啊,七妹妹的嫁妆,我们没法比。但是一时急着用钱,所以才来找七妹妹。”
钟未央脸色认真,冷肃道:“五姐和六姐的嫁妆先由府里出,都有定例,然后是祖父祖母添妆,母亲也添了银票和首饰的!母亲管家一向严明,绝无半点亏待你们的地方!嫁妆单子送去陶家和江家的时候,陶家和江家人都夸嫁妆丰厚的!”她身后的清江、松月、秋香、如许此时也是一脸正气,冷眼看着钟未亭她们!气势上满满的!
钟未亭愣了愣,低头思索。她没想到钟未央会这么不客气地反驳她。
钟未舞还在那里不识抬举,气呼呼地道:“你到底借不借?要是不借,我和五姐以后可就翻脸了,再不理你!”
钟未央平静道:“借钱也有个缘由!六姐不妨说给我听,我再说借不借的事。”
钟未舞“哼”一声,这时却不说话,表情别扭起来,还有害羞在里面。
钟未亭看一眼妹妹,然后轻缓地说道:“我和六妹在白马寺求得一位活佛,只要我们愿意出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感化了佛祖,就可以给我们施法,让我们头一次就怀上儿子。七妹妹,你也知道的,我们成亲大半年,还没有消息,因此心里十分着急。这等缘分乃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我和六妹妹都十分珍惜,希望七妹妹帮我们一帮。如果七妹妹也想快点有身孕,我们可以带七妹妹去见见那位活佛。不过,只有有缘人,活佛才肯施法。”
钟未央听得差点奔溃!果然再聪明的女子,只要碰上那些自称“活佛显灵”的骗子,也会变成傻子!何况这本就是个充满迷信的地方!钟未亭和钟未舞她们竟然会去相信这个!不!她们还是很聪明的!担心钱打了水漂,所以来找她钟未央借银子。价钱是五百,就借五百,她们自己是一文不出。
钟未央更担心的是,如果那和尚给了什么东西给那两人吃,万一吃坏了身子,那她钟未央岂不是还要担责任、受埋怨?
钟未央很坚定地道:“五姐、六姐,你们每人都有二百两银子压箱钱,只要再当掉几件首饰,就可以凑足五百两了!不需要找我借。何况,那个和尚说的话不可尽信,这个钱,我绝对不借。”
“家里婆婆和妯娌都用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实在是不能把嫁妆拿去当掉。而那压箱银子,不是我们小气,实实在在是因为怕有了什么万一,会没有银子应急。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来求七妹妹了!”用了“求”字,钟未亭使出哀兵之计!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钟未央想了想,还是觉得需要把这事跟她母亲钟太太说一声,钟太太跟陶太太、江太太很熟,最好还是阻止钟未舞她们去找那个“活佛”,免得出事。她写下一封信,让清江和松月去大门口找个小厮,让小厮把信送去钟府。
清江和松月前脚刚离开,赵嬷嬷后脚就回来了。就连那院门口看门的婆子也觉得,今天平蒙院里进进出出,像走马观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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