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服漂浮在水流中,好似摇摆的海草。
又直又高的竖领顶着峥嵘的龙首,一双翻旋的乱瞳晦暗森然。
陈酒定了定神,叉手行礼:
“多谢泾河龙王。”
当然认得出,一眼就认得出。
龙生乱瞳,是为孽龙。妒妇津的秦大,因为一片残鳞被谣言成了孽龙死胎,但和眼前这位一比,简直是幽微萤火之于当空皓月。
老龙居高临下盯着陈酒,龙瞳乱得令人眼慌。
突然,一招袖袍。
陈酒心脏一抽,下意识绷紧了身子,自己却毫无异样。
再一看,却是那只小盲鱼被拘了过去。
水流滴溜溜汇聚成鱼缸,
死龙随手捏碎一枚镶金玉佩,洒落其中,同时淡淡开口:
“你是只虫子。”
“……”
陈酒眼皮跳了跳。
小盲鱼大口吞食着‘饵食’,半透明的鱼鳞下氤氲出金尘玉屑的华光。
“蚩尤那个铜头铁额吞沙吐石的血亲兄弟里,论巫法蛮凶,巨相都是其中佼佼者,更兼天生百丈巨形,逞凶一时。”
“涿鹿之战中,貔貅部与罴部的联军,也奈何他不得,是武罗请命出战,持柳兵,乘赤豹,一路追杀千里,最终才在秦岭下将其斩首镇埋。”
“如今逆生种子将临秦川,青要山不希望巨相死活复燃,派阴官来长安,理所应当。”
但,青要神山人才济济,武罗派谁不好,却只派了你这么一只随手就能捏死、根本影响不了大局的小虫子……”
泾河死龙顿了顿,
“看来,那句谶言不是妄言啊。”
巨相、武罗、蚩尤兄弟、涿鹿之战……原来是这般如此……
逆生种子?那是什么?
谶言?哪句谶言?
上古秘辛,字字震耳。但……
关我屁事。
陈酒默不作声,强压下脑内激涌的念头。
当务之急,
是尽快离开这座牛鬼蛇神的土下长安城,活着见到人间的阳光。
“龙君救命之恩,不知小子该如何报答?”
“微末凡尘,妄谈报答。”
死龙嗤笑一声,
“我也不要你付出什么,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得好了,我便放你;不好……你就留在这长安水脉里喂鱼虾吧。”
“龙君请问。”陈酒面不改色。
“《诗》唱,泾以渭浊,湜湜其沚。那时候,还是渭河浊,泾河清。可自从天庭铡刀一落,世人便皆以泾浊渭清。”
死龙逗弄着缸中小盲鱼,鱼鳍拍打鳞片细密的干枯手指,水花溅跃。
“世人愚妄,不如阴官眼明。你来说说,到底谁清谁浊啊?”
“我生自青要山,此次进京也没走水路,不曾见识两条大河,不敢妄下断言。不过……”
陈酒眨了眨眼睛,
“依我看,大河滔滔,泥沙俱下,清浊之别就摆在那儿,迟早有公论水落石出,世人言语何须挂齿。”
“公论……呵呵。”
死龙点点头。
下一个瞬间,巴掌却骤然紧缩,将小盲鱼捏了个稀巴烂,爆开一小团掺杂着金玉粉屑的血花。
“狗屁公论!”
“那袁守诚仰仗谶纬术算,戕害我泾河无辜水族,他当着我面嚣张之时,公论何用?”
“那钱塘君水淹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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