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先进屋,和孟氏通了气,这才板着脸领她进去。
孟氏闭目躺在榻上,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
房间里光线昏暗,空气混浊,隐约流动着老人身上近乎腐朽的酸臭味。
鸭型香炉吐出丝丝缕缕的香气。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闻起来就像是某种腐烂的鲜艳的花。
顾君宁跪坐在榻边,取出脉枕,径自捉过孟氏的手腕,低头熟练地为她搭脉。
下人们不知何时全都被王嬷嬷打发出去了。
屋子里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外,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这样诡异的静谧并没有让顾君宁分心。
她面色平静地取出银针,准备为孟氏扎针,王嬷嬷忙上来阻止她。
“顾娘子,老夫人今早刚灸过艾,何馆主亲自……”
话音未落,顾君宁已剥开孟氏后背的衣物。
孟氏大声“啊啊”惨叫起来。
只见她背上被艾绒燎掉一层皮,创口正往外渗出脓液,黏在贴身的里衣上。
顾君宁这一撕,也把孟氏老成持重的皮,哗啦一下撕了下来。
她顾不上保持体面,声音粗哑地嘎嘎乱叫。
“老夫人!”
王嬷嬷护主心切,直直扑上来拦她。
但顾君宁堪堪避开,手捻银针,一针刺了下去。
这一针,刺得孟氏穴道酸麻,四肢蓦地伸直,双眼鼓得像是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疼煞人了!给我把她赶出去,呃啊……”
“省点力气吧,”顾君宁又拈起一枚银针,幽幽道,“慢慢来,有得你叫的。”
王嬷嬷双手捉住她的手腕。
“你不是说,你是来给老夫人治病的吗?这算什么,你想借机害我们老夫人不成?”
顾君宁抽回手,捻着银针,耐心道:“她这条命,都快被那些庸医折腾没了。我要救她,便要用针刺之法,你要是此时拦我,便是害了她。”
“可、可是别的大夫,都是用艾绒来灸啊……”
“所以你家主子被燎掉一层皮,顺带去了大半条命。”
顾君宁打量着她背上令人作呕的焦烂皮肉,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要是任由创口化脓感染,那便是去了一条命。”
王嬷嬷不知真假,紧握着拳,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她手中的银针。
她竖起银针,针尖寒光闪烁。
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也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森寒无情。
“我说过,我是来救人的。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家主子的。”
至少这次不会。
她见王嬷嬷仍然犹豫不决,又补充道:“你就算信不过我,难道你还信不过你家八少爷吗?”
顾君宁皓腕翻飞,手法娴熟,行云流水般流畅。
不到半炷香,施针的过程便结束了。
孟氏一开始嗷嗷喊疼,后来只能瞪大眼睛,嘶嘶吸着凉气。
王嬷嬷紧张地守在旁边,大颗大颗的汗珠不停地往外冒,在冬天也生生逼出一身汗来。
顾君宁开好方子,吹干墨迹,交到下人手中。
“你们顾家……”
病恹恹的老妪,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尽搞些歪门邪道,蛊惑人心。”
顾君宁满不在乎地笑笑。
“过奖,过奖。”
孟氏吃力地翻过身,慢慢爬起来,示意王嬷嬷退出去。
那双淬了毒的黄浊眼珠,死死盯着顾君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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