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草原上的狼王逐渐强大,他却终究廉颇老矣。”
“燕梁的将士是屡战屡败,也屡败屡战。”
就像讲故事似的,她适时的停顿了一下,“后来西北的战场上出现了新的将星,却是两个出身平凡的少年,他们给李老将军献策,又带兵上阵,作战勇猛,一步不让。”
“最终生擒了敕勒野心勃勃的可汗,把所有的敌人都打退到斡水河以北,最终解了西北之围。这两个少年其中的一个,就是你万家姐姐的祖父万老将军万预维。”
而这两个少年中的另一个,就是先帝元昭末年,以叛国罪被皇帝下令在西北就地诛杀的宁远大将军阮凛。
这个故事她前生还是听齐延说过,那时他考中了进士却没有去参加庶吉士的选拔,反而是进了刑部当了一个刑名小官。
当时朝中对此的议论也颇多,人人都在说他并无真才实学,所以才不敢参加庶吉士的考试,选择直接当个小官。
可沛柔却知道,他的确对很多案子都感兴趣,时常带了案卷回家细看。
先帝和阮凛原本相交莫逆,后来事发对他恨之入骨。
这一场风波足足持续了半年之久,京城中人人自危,与阮凛有过交往的人家几乎无一幸免,也难免成就了不少冤假错案。
太夫人的故事还没有说完。
“西北之围既解,也就不需要驻扎大军在斡水河畔,你万家姐姐的祖父就以‘本是江南人氏,不惯西北天气,身有伤病’为由回了京城任了皇城的禁军统领,负责保卫天子安危,把他建功立业的土地让给了自己肝胆相照的好友。”
“可惜后来他的好友为奸人所害,天不假年,敕勒族人却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万老将军只能临危受命,快马赶往西北,这一呆就又是近十年。”
齐延说当年阮凛叛国案的案卷他曾经私下越权调出来看过,阮凛叛国的罪名坐的很实,与敕勒可汗以及朝中的陆阁老之间来往的书信、信物应有尽有,无一不全。
此时太夫人却如此肯定的说他是被奸人所害。
她见沛柔听的入神,也就继续往下说:“由万老将军统领的西北驻军,是燕梁国门的最后一道防线;祖母方才说了,禁军统领负责的则是保卫天子安危。要保卫天子自然也就要离天子最近,也最受天子信任。”
“你可曾经去咱们家园子里的夕照楼看过?楼有三层,最高处却以铁链铁锁锁之,只因夕照楼太高,楼顶可窥皇城之貌。”
“咱们家是一品国公,立国时以武将功勋第一受封,如今就好比是站在夕照楼楼梯最顶端,再往前一步就到了顶层。”
“若你是皇帝,会乐意见到每日与你朝夕相处、已然权倾朝野的臣子,再继续和守卫国门、家门最至关重要的臣子过从甚密吗?”
或者是觉得这些朝堂心术终究还是离她们这些养在内宅,且年纪幼小的小娘子太过遥远,太夫人轻轻抚摸着沛柔的头,温和地道:“万老将军远离故土,夙兴夜寐,才换来我数万燕梁子民有家可归,有天伦之乐可享。”
“像这样的人家,我们是要好好敬重的。可把人家的孙女接到自己府中,每日和自己家的小姐同进同出学文识字,外人看来不免就过分亲密了。”
“这于我们家不好,于他们家也是如此,没有一个君王不多疑,景家的天子尤是。你也不必担心这事情应承不下来和瑜姐儿有了嫌隙,她回家问过她祖母,她祖母也定然不会同意。”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沛柔自然也能想通,就只是点点头,依偎在太夫人怀里不再说话。
等回了松鹤堂,却见润声正在宴息室里等她。
平日里除了请安他是很少进松鹤堂的,这恐怕也还是今生他第一次主动找她。
太夫人显然也很是惊讶,就听润声笑道:“五妹妹前儿写了几张字让我替她看看,我今日得了闲,不免也要在妹妹面前献个丑,指点指点妹妹写字。”
太夫人见他们兄妹和睦自然也很高兴,自进了内室梳洗更衣,把宴息室留给了小辈们。
沛柔并没有拿什么字给润声指点,她只是曾经托他办过一件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典当行做事一般只要熟手,人员流动并不很大。又碰巧昭永六年的六月只有一个与你描述类似的老妇人曾经来典当过首饰,而且件件价值不菲。”
“因此当时的掌柜就留了心。只是毕竟已经过去一年多,也有不少物件已经轶失了,就只剩下了这两件。”
他交给沛柔的是一块羊脂玉牌和一只赤金镶红宝石雕亭台楼阁的步摇。
那支步摇入手颇沉,红宝石镶成五瓣梅花,每一片都比指甲盖大,亭台楼阁、人物花鸟,俱是纤毫毕现。
而那块玉牌的玉质很好,触手生温,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正中间雕刻了一株她不认识的植物。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沉,仍有余晖裹挟着所剩不多的光明映照进窗台,借着这余光,她看清了玉牌一侧刻着的小字。
“元昭八年赠爱女阮氏仙蕙”
沛柔活了两生,对定国公府和诚毅侯府两座府邸以外的世事实在知之甚少,就比如说姓阮的人家,她两生也只知道那么一户。
若她所想的不错,那造成前生一切悲剧的所谓“兰因”,只怕比她设想的还要早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