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那时沛柔对她并不十分服气,轮到她上前时,便对周先生道:“先生读圣贤书,岂不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先生既已卸下教授愚学生之重任,何不从此轻车简从,畅游山水之间?学生自当奉上千金,以偿先生授业之谊”
那时候她的人生还在花团锦簇之中,可以和燕京其他贵族少年少女一起在城外香山肆意地跑马,或是在上巳日的灞水边冶游斗草,把心上的兰草折下,赠与白石郎。
她还没有尝试过爱而不得的滋味,也不知道这世间对女子的诸多限制。
周先生受了她的礼,慨然道:“若我为男子,自可寄情山水,竹杖芒鞋,哪管它一蓑烟雨,有晴无情。”
沛柔道:“可先生是女子。”
周先生最后朝她笑了笑:“若为女子,自然也有女子应尽之事。”
而后登车返乡,车马融入燕京城的朝阳里,此后高城回首,朝云遮尽,沛柔前生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沛柔后来也当然明白了何为女子应尽之事,想要脱离世俗,离经叛道,实在是很难的一件事。
可世人对女子的要求诸如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柴米油盐,却原来比出世超凡还要更难。
这些启蒙的读物沛柔当然已经是熟惯了的,跟着先生读了一段就忍不住要走神,幸而先生很快也就不再讲课,而是安排她们描红。
徐家能来上课的女孩子当然不会真的是一张白纸,在家中都有父母长辈告诉过认一些常用的字。
最近这段时日沛柔也一直跟着祖母描红,虽然还装作不会写字,好好的字总要多一笔少一笔,可写出来的字的大体结构是不会出错的,以她如今的年纪能写成这样已经很好。
果然过不了多久,见周先生出门不知做什么去,海柔就凑到了她身边,“五妹妹,你的字写的好好啊,哎呀,果然还是祖母教的比较好。”
沛柔便道:“三姐姐,你学写字的时候,一天花几个时辰描红?”
海柔摆摆手,“我才不耐烦描红呢,一天也就描一两张,半个时辰吧。你说我这几日去求我娘让我养一只小狗,我娘会不会同意啊。”
“祖母让我每日花两个时辰描红,写了一个月我才能写成这样的。”沛柔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二叔母最近的心情可还好?不过你刚病好,只怕二叔母并不会愿意你养小狗。”
前生她们姐妹只有浔柔在院子里养了只狸花猫,不知道海柔又是为什么突然起了这念头。
她正想问问海柔元宵那日她放河灯和祝家小姐起争执的事情,沐柔却也起身聚到了她们身边,看着沛柔的字道:“五姐姐的字写的真好,要是祖母也能指点我写字就好了。”
类似的话海柔说来是光风霁月,沐柔说来却总让人觉得带了几分酸意。
她前世是不守规矩的人,可并不代表她就能看其他不守规矩的人顺眼。
定国公身边的姨娘通房在闵氏进门后不久就都被打发了,只有她族谱上的生母莫姨娘因为那时就已经病重,才能够留在府里。
二叔父是滥情,房里就算有得宠的姨娘,没过几日也就被常氏打压的没了声音;三叔父身边干脆就连个通房都没有。
定国公府里最春风得意的小星恐怕就要数双胞胎的生母姚姨娘。
四房的主母病弱,无力打点四房的事情,见这位姚姨娘有了子嗣,也顺势就抬举她出来管事,能光明正大代行主母之职的小妾,自然也就与别个不同,渐渐生出了要压过主母的意思。
沐柔大概就是像了她姨娘,两世沛柔都对她喜欢不起来。
她就看了一眼仍在一旁的浔柔,她倒是和她姐姐完全不同,对她们这边的热闹恍若未觉,只是低头写字。
敞轩里的另外两个女学生也是沛柔的堂姐妹,前生沛柔骄矜,和她们并不相熟,只知道她们一个是族长的孙女,另一个的父亲在五城兵马司任职。
宗族虽大,可并不是人人都认为女儿家读书认字有益的。
见自己的话说出来无人回应,沐柔有轻微的羞恼,还要再说时,就见周先生从回廊一边转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叠宣纸和一捆竹条。
她见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也并不着恼,只是依次看了看几个人写的字,并未点评。
众人正在忐忑之间,只听周先生道:“我见今日碧空如洗,春风袅袅,正是放风筝的好天气。不如大家随我一同做几只风筝,下午就在园子里放风筝玩。”
女孩子们一听就欢呼起来。
沛柔当然也很高兴,她已经许久没有玩过这些了,在她的记忆里,风筝总是和一些很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