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结亲,世子要娶定国公独女,沛柔的死对头恒国公赵家的五娘赵姿龄曾经特意在当年的春宴上嘲笑她:“宗室的纨绔子弟和公府的骄纵千金,当真是绝配。”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悔婚并不是一件小事,婚姻并不仅仅是结两姓之好,更多的是政治资源的交换和政治立场的声明。在这种情形下悔婚,无疑是对定国公府的羞辱。
昭永年间两家一直都是坚定的站在一起的盟友,可永宁郡王居然不惜得罪徐家也要悔婚,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她想要让徐家逃离抄家灭族的命运,恐怕的确就要从此时着手,从细微之处发现问题。
沛柔就突然对今日郡王妃的表现感兴趣了起来。“表哥平日在王府里都做些什么,可有什么有趣的事。我平日里都和祖母一起,等过了十五就要和姐妹们一起去上学了,所以祖母最近在告诉我描红。”
景珣见她回转过来,待他不再那么冷淡,就显得很高兴,也没有深想。
“我爹给我请了两位先生,早起要跟着武师傅打拳,下午和文先生一起念书。进了腊月二十才放的假,这几日每日也要在母亲的书房里写一百个大字。因为今天出来拜见外祖母,倒还没有写。”
沛柔便佯装惊讶,“姑姑的学问很好吗,还有自己的书房?”
景珣就一骨碌坐直了,像很骄傲似的,“我娘是外祖母亲自启的蒙,也是外祖母告诉她读的书,她在你们府里原先住的地方有一屋子的书,叫什么‘寒烟阁’的,你没有去过吗?”
沛柔摇头,“我今日才是第一次逛这园子。”
景珣拉了她的手就要走,“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看。”
沛柔被他扯的一踉跄,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他的手,“我的丫头会找不见我的,我看我们还是等她们回来了先去松鹤堂,既然是姑姑的旧居,让姑姑带我们过去看看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沛柔有些犹豫的道:“不过我看姑姑今天好像不是很高兴似的,是不是表哥又淘气惹姑姑心烦了?”
景珣人已经蹿到了亭子外,就不悦地踹了一脚脚下的石子,“不是我。府里的侧妃又有了身孕了,前几日我不过是在花园里玩,她非说是我冲撞了她,我爹就不分青红皂白罚我跪了一场,我娘也挨了他好几句重话。”
沛柔注意到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我爹实在是太不讲道理了,宁肯信那个老妖婆也不肯信我和我娘。”
沛柔突然觉得重生在这个年纪真是一件好事。她只是随便一问,便可以引来想要的答案,后来的景珣虽然纨绔,可也不会连这点城府都没有。
她心下了然,景珣话中说的应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许侧妃了,未来王府里会有一位备受宠爱的小县主。
这也难怪郡王妃心烦,未来的十数年间,直到许侧妃身死,王府的后院才真正属于永宁郡王妃和未来的世子妃。
在昭永十七年太子被废之前,永宁郡王应当和徐家一样是坚定的保皇党。在太子被废之后,父亲反而不知道为何站到了被废的太子那边,和后来上位称帝的三皇子对立。
柯太师是废太子的老师,和太子有扯不断的关系,永宁郡王府娶了柯家女为妇,应当也是跟柯家有相同的政治立场。
然而这和徐家的立场并不矛盾,那他们家又是为何要舍近求远,不顾两家多年的情谊和名誉做出悔婚的事情来。
若说和他向来宠爱的许侧妃有关,就更说不通了。废太子是许贤妃所出,算是许侧妃的外甥,许家是天然的太子党。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骄纵不驯的名声在外,所以姑姑也不愿意娶她为儿媳?
可是柯明碧也未必就能讨得了她的好。而且这是必然会得罪自己的娘家的。她能在永宁郡王府屹立不倒,靠的可不全是正妃之位,更多的还是定国公府这个娘家。
怎么想都不对。
太复杂了。
沛柔就又想事情走了神,景珣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重生之后她太容易出神了,这几乎成了她的一个缺点,应当改掉才是。
在这说了这么久的话,她才突然想起来,“五哥哥去了哪里?”前生她求沛声替她向齐延传个话他怎么说也不肯,今天倒是就放景珣和她在一起单独说话。
“五妹妹,我在这。”
沛柔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原来沛声竟然就坐在亭外的一棵榆树上。她不由得冷冷一笑,说他是个猴子可真没说错。
“五哥哥可真是好身手。我应当告诉三叔母一生才是,免得她总是说你一无是处。”
沛声就三下两下从树上下来,“五妹妹怎么这样,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去告我的状。”
沛柔还要再说时,却见冷金那丫头从树丛后转了出来,给众人行礼。沛柔往园门的方向一看,正见寒客带着方才去取鱼食的丫头往这边过来,于是就先压下话头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