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海柔犹豫了一下,“我去年去看灯的时候把父亲派过来的护卫都甩开了,父亲差点找不着我,很生气,说了今年不让我出门的。待会我们去求祖母的时候,你能不能说是你想去看,然后带上我?”
“三姐姐,你可真厉害。”沛柔惊叹,她前生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好吧,不过你可得答应我今年必须得老老实实的。”
“嗯!”海柔伸手捏她的脸,“五妹妹真听话,待会儿姐姐赏你糖吃。”
沛柔失笑,见太夫人那边已经陆续开始上菜,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倒是沛声见他们说得热闹,一时也要凑过来,“妹妹们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沛柔就示意他附耳过来,临了却在他耳边道:“不告诉你。”
沛声就窜开了去,笑的狡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们是在说元宵节看花灯的事情。”
“沛哥儿怎么知道?”海柔放下了筷子,一幅惊讶的样子。
沛柔哼了一声,“玩的事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一时间其他人也捂了嘴笑,沛声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再闹,只安心吃饭。
虽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今日是除夕,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不讲究这个。
正席也很是热闹,把润声、沁声等年纪大些的小辈捉过去吟诗作对,女眷们在旁边笑语盈盈,气氛温馨祥和。
一时就有仆妇来禀,说是皇家的赏赐到了。昭永年间,这是年年都有的事,众人都并不觉得稀奇,接旨谢恩的香案等也是诸事皆备,有条不紊。
太夫人看向柯氏的目光便更和煦了,在理家一道上,柯氏的确是样样周到妥帖。
除了皇上皇后和太后惯常的赏赐,宫里的徐贵太妃也另有赏赐颁下来。
徐贵太妃是祖父胞妹,是先帝庆熙爷的宠妃,一生无子,只是养了低位嫔妃所出的宛平公主。
徐家有今日的煊赫,是因为父亲是当今圣上自小的伴读,深受今上信赖。
而父亲之所以能从众多权贵子弟中脱颖而出,当时的徐贵妃功不可没。因此徐家子弟都十分尊敬这位长辈,也十分信重她的意见和决定。
前生她嫁入齐家不久,这位姑祖母就薨逝了,而后她就开始守孝,居然也凑巧算是解了她的围,至少不必每日和齐延同床异梦了。
太夫人和父亲出面和来宣旨的大太监寒暄了几句便将人好生送走了。
再回到席面上,便不如方才热闹,干脆撤了席,在宴息室里吃茶说话,等着交子之时吃饺子。
海柔就拉着沛柔凑到太夫人跟前,只说是沛柔想出门,央着太夫人允她元宵出门看灯。
海柔惯来是个皮猴,摇着太夫人的手臂不肯放手,沛柔却只拿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太夫人。
她早已经发现了,在人前太夫人向来待她是不甚亲热的。想必是怕她初来乍到,她太过疼爱她招人眼红,她也很懂得把握分寸。
太夫人被摇的受不住,笑着拍拍海柔的手,“好了好了,祖母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摇散架了。还说是妹妹想去玩,你羞不羞。想出去玩可以,只是须得听话,去哪都得有人跟着。灯会上人多,走丢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海柔霎时便欢呼起来,引来她父亲飞来一个眼神,她便又立时安静了下来,只是捂着嘴偷笑,和沛柔挤着眼睛。
沛柔见她高兴,心里也觉得很快活。
前生这年她也曾经出门去看过花灯,父亲为了哄她高兴,抱着她走遍了整条花灯街。
那兔子灯就扎在灯市两旁,每一个都活灵活现,大小也不一,的确十分有趣。
那是她第一次逛灯会,父亲的肩膀宽厚温暖,让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即便是花市的繁华美丽,也比不上心中的熨帖。
等仆妇们把正厅的桌椅都撤下,重新又支起牌桌,二叔母常氏和三叔母杨氏再加个陆嬷嬷陪着太夫人抹起了骨牌。
柯氏是主持中馈的妇人,今日这样的场合自然是没有空闲的,总有事情等着她发落,因此只在一旁凑趣。四叔母郭氏精力不济,只在太夫人身后帮她看着牌。
男人们也自有男人们的消遣,喝酒聊天,好不快意。小辈们则大多留在宴息室里。
不知沛声又做错了什么,正在被兄长沁声数落,三哥海声也在一旁听着。四哥浣声身子弱,此时正由身边的嬷嬷服侍着喝药。
海柔则因为方才的事情又挨了润柔好一顿说教。沐柔和浔柔则正在胡床上翻花绳玩,还有没有留头的小丫鬟在一旁指点,一时间也很是热闹。
竟然是只有沛柔落了单。她就想起了大哥润声。
这段时日他和前世一样,偶尔在松鹤堂里遇见,只是冷冷淡淡的朝她点点头。
沛柔环视了整个宴息室,才看见站在东边一扇打开的窗子前的润声。
今夜没有月亮,天边的星子就格外的亮。这时候的天气还是很冷的,有料峭的风吹进来,即便不是正对着窗户,也能感觉到凉意。润声却只是站着,一动也不动,像一棵挺拔的青松。
她想起前世,这个哥哥也是这样,努力的撑开树荫想要为她们遮风挡雨,却从来不言不语。
只是徐家覆灭的太快了,那时他也还很年轻。她没有亲眼见到族人死散都有锥心之痛,那么身在其中身为宗子的他呢?
还有他对她的心结。她也想早一些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