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愈逼愈近,何天很想说一句,“多谢姊姊,但某想蓄须……”刚刚嗫嚅着说了个“多”字,阿舞手起刀落,斩在何天的喉咙上。
只喊出半个“啊”字,便剧烈的咳嗽起来——阿舞用的是刀背。
“‘多’?多什么?多嘴?”
何天哪里还敢再“多嘴”半个字?连咳嗽也憋回去了,紧闭嘴唇,把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阿舞满意地点点头,将剃刀交给一个宫女,“动手罢!”
原来真正“执刀”的,并不是你,还好些……
剃刀极锋利,不过一盏茶时间,便已收工,再用清水净面,一切妥帖之后,阿舞微微偏着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更衣罢!”
何天学乖了,再不敢说什么“不敢辱劳姊姊,某自己来就好”一类的屁话,由得两个宫女上下其手,将身上的“制服”、中衣,一件件的扒下来。
阿舞只在一旁看着,一直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待何天一天之内第二次“不着寸缕”了,阿舞开始动作了——绕着何天慢慢的踱着,转一圈,再转一圈。
这是做什么?
咋觉得……我像一块待宰待卖的肉?
还有,阿舞踱步的样子,似乎踮起了足尖,真的像……“猫步”。
终于,小猫转回到何苍天面前,站定,伸出一根芊芊柔夷,在何天左胸、右胸,各各一戳。
这——
乃公不是鸭子呀!
还没完,阿舞的手指轻杵在何天两块胸肌之间的那条细沟上,慢慢下划。
何天魂飞魄散,我特么的今天就要失贞了吗?
柔滑的指尖划到上腹的位置,打住。
然后,缩回手,后退一步,偏过头,静静的看着何天。
我……心跳的都耳鸣了!
终于,笑意在阿舞的眼底荡漾开来,她指了指摆着贾谧衣衫的托盘。
两个宫女赶紧上前,一件一件往何天身上套。
我勒个去……
一切妥帖,两个宫女退开,阿舞偏着头,上上下下的打量“成果”——她打量人,真的很喜欢偏着头,只不过有时候偏向左首,有时候偏向右首。
终于,笑意再一次在她的眼底荡漾开来,竟敛衽一礼,“请稍候。”
何天受宠若惊,刚要还礼,阿舞已转身出门,两个宫女赶紧跟上。
细碎的脚步声远去,何天呆呆的,犹有如在梦中之感。
过了半响,吐一口长气,摇了摇头。
时间缓缓流逝,夕阳西沉,却尚未到掌灯时分,室内光线朦胧,已变得幽暗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或许没有这样长、或许还不止,何天的时间感已经迟钝了,说不好),廊下终于又传来了脚步声。
一听就晓得是“猫步”,而且,只有她一个人。
阿舞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长长的托盘,跪下,将其放在几上。
托盘上面,两个蒸饼、一碗粥、一碟腌菜。
这几样物事,后世眼中,平平无奇,但是——
所谓蒸饼,馒头也,其上部裂开,呈“十”字,何天不由心头一震了!
此时代,发酵技术初初诞生,识者几希,使蒸饼上部开裂“十”字——即后世之“开花”,乃烹调技术之极峰,只有极少数以服用奢华著名的名族方才掌握这门技术,就是皇宫大内,是否通此技,史亦无明载,现在,居然叫一个小小给使享用了!
那碗粥呢,虽然室内光线昏暗,但亦可以分辨其色为红,如无意外,这应该是贡自辽东的赤梁粥——其实就是某种高粱粥,但彼时辽东为化外之地、蛮貊之国,往来中原,交通条件极其艰苦,贡品数量极稀,“辽东赤梁粥”是正经的御粥,就是“以服用奢华著名的名族”,亦未必能够享用的。
至于腌菜,不大看得出来用啥做的,不入口,无从细辨,暂不评论。
无论如何,这顿晚饭,足可表明此间主人对我的重视了!
阿舞将手一让,“云鹤先生请!”
哟!俺在您这儿升级了?
赶紧一揖,“生受姊姊了!”
跪坐于阿舞对面,本想说句“谢皇后赐宴”,但又不晓得这顿饭是否仅出于贾谧的安排?话到口边,变成了“谢姊姊赐宴。”
此话似有调笑的味道——但非何天本意,岂敢?
阿舞略一怔,随即“格格”娇笑,“干我啥事?”
顿一顿,“先生或许尚未肚饥,不过,皇后刚刚进过晚膳,传你,咋也得再过半个时辰;再说,也不晓得今次‘面圣’要‘面’多久?所以,还是努力加餐饭罢!”
真是冰雪聪明!
何天的兴奋点全在“面圣”,确实还没有饥饿感;但阿舞说的对——“面圣”极耗精力,既是高度的脑力活动,也是高度的体力活动。
“受教!受教!”何天拿起了筷子。
“还有,”阿舞语气郑重,“有一层,你务必记住——皇后最不耐敷衍那种虚头巴脑的人,你有话就说,不要藏头露尾、扭扭捏捏。”
何天心中一动,放下筷子,抬手为揖,“多谢姊姊指教!”
“好啦!赶紧吃罢!”说话间,阿舞的神态、姿势都变了,手肘拄在几面,双手支颐,笑吟吟的看着何天举动。
这是几面,不是桌面,是跪坐,不是“椅坐”,阿舞这个姿势,上身俯的极低,由背至臀,形成了一条极美妙的曲线——这也罢了,反正何天看不见,他能看见的,是下垂的领口中,风光无限。
鼻血险些冒了出来,手一软,刚刚拿起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赤梁粥中,溅起几滴粥水。
阿舞大笑,长身而起,“先生慢用,婢子告退了!”
何天怔怔半响,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