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便知道,自己回长安的消息已传了出去。但她却没有料到到,还真的有那么多人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而且主要议论的还是她触怒陛下的这件事。
确实是有些意外的,直到今日伤愈,她选了几位曾来递过名帖的、又一向与她有些亲密关系的大人去拜访了,才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这个坏消息。
“这可真是......”
在书案后蹙眉凝思半晌,卫初宴提笔写了一些字,之后,她沉思许久,又将那草稿轻轻丢进了竹篓里,搁下了笔。
她倒不是担心这些流言会对她的仕途造成什么影响,左右陛下那日说过,只要她去大理寺领了罚,她的战功便照记,照如今的战局来看,不出三个月,她在西疆以及奴马草原的那些事,便能公诸于众了,到那时,外界的这些怀疑与躲避都会消散的。真正令她困扰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便是成亲的这一件事了。
知道了陛下恐怕对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卫初宴心慌的很,这一日特特去那几位大人府上拜访,其实也是为了在婚事上取得他们的帮助。陛下既然不愿意她娶个身份低下的,那她便娶个有身份的罢,这倒也不是很难,她去拜托那几位大人请家眷帮忙相看,原本,她以为他们是很乐意帮忙的,然而今日一见面,她却发现他们面有难色,几番询问之下,才知道了她现在在外面的名声有多坏。
这风声,确实不利于她结亲。
莫说别的,只要有“触怒天子”、“大理寺领罚”、“离开长安一载而无丝毫建树”这几顶帽子戴在脑袋上,便很难寻到敢与她结亲的官员,即便她的要求真的已很低了。
一不看官位,二不看嫡庶,只要对方家世清白、不是贱籍就行了。
“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话虽如此,卫初宴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她去院中吹了会儿凉风,又走回去,重新拿起笔写信。
这一封,是写给远在郁南的爹爹的。
她父亲李源,是个赘婿,这在外人看来有些屈辱的身份,他却并不在乎。他与娘亲的情谊确实是十分深重的,然而也正因为这份情深义重,自娘亲去后,他便心灰意冷,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俗世中事,竟连她这个女儿也隐约不在意了。
这些,卫初宴是感觉得到的。然而她还存了一丝希望,这一次修书回去,一是想与爹爹说一说她在长安城中取得的成绩,二是想让爹爹为她物色一个妻子的人选。她记得,在她小的时候,爹爹娘亲其实很是谈论过一番她的亲事的,虽然那时候只是个展望,但是他们约莫是真的有人选的,只是不知道,刨去了卫家嫡长女的这个身份,那些曾经可以的,还有几个能可以?
唉。也许一个都不可以了吧。也是,这么多年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还没看够吗?
卫初宴忽然感到有些难以落笔,狼毫笔尖悬在空中许久,最终没有落下,只滴了浓浓一点墨在信上。她弃之不用,又重写了一份,信中只提了她得到陛下器重,将要升迁的这件事,具体也是不敢详说的,但好消息已传达到了,她便稍稍心安。当然也少不了问安,只是她内敛惯了,她爹也不是个热情的,这一块,寥寥几笔也就够了,写罢,她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终于觉得可以送出去了,便唤来一个忠仆,仔细吩咐了一番,又拿了银钱与她,让她去郁南送信去了。
关于婚事,她实在没有头绪,偏生这又是眼下最紧迫的事情,卫初宴知道自己拖不得,高压之下,夜里又开始失眠,整晚整晚地烧着心,大约真是烧坏了,她又想到一个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