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痛苦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赵寂知她心中动摇了,冷冷道:“卫卿,孤今日可以告诉你。你那袁姑娘,这一次可以为了那些理由而将你抛弃,他日,也可以有千百种理由再让她做出相同的选择!你不是因为她而连脑袋都不要了吗,好,念在你出使有功的份上,孤不治你大不敬的罪、反而还成全你,你去寻她,娶她回府,孤绝不阻止你!日后,孤倒要看看你那后院,是雀语和乐还是悲声重重!”
“陛下......”
“怎么了?现在又哑巴了?”赵寂似笑非笑瞟她一眼,忽而厉声道:“说话!”
卫初宴一颤,一瞬间心如死灰。
是了,陛下说的对。她并没有逼迫袁姑娘,酒楼是袁姑娘拿了她给的银钱开的,听陛下所说,好似袁姑娘还求陛下为其他的什么人赎了身。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陛下逼着袁姑娘选的,而袁姑娘这一次能够因此而放弃她,下一次,又如何保证不会故态复萌呢?
卫初宴低着头,神色有些木然,赵寂见她跪下了,第一次没有立刻喊她起来,又拿了一份奏章看起来,一时间,御书房里只余竹简翻动的声音。
面上看的认真,仿佛没有再将心神施与卫初宴,然而只有赵寂知道,这与先前对待那两个大臣时,是不同的。对待他们,她敲打便是真的敲打、惩罚便是真的惩罚,莫说这两三刻钟,便是让他们在这御书房跪个一天,赵寂都面不改色,只专心于自己的事情。然而,当跪在这里的人换成了卫初宴,莫说是一天了,就是短短几息的时间,赵寂都觉得难熬。
卫初宴跪着,是膝盖疼,而她坐在那里,看似高高在上,看似在惩罚着罪臣,然而这对她自己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呢?
卫初宴这混账女人,在情.事上迟钝一些也就罢了,偏生还拎不清的很,叫她又气愤又难过,可偏偏就是这么个混账女人,却牵动着她的心神,叫她有时高兴、有时难受,全然不像她自己了。
“知道错了?”小半个时辰以后,赵寂终于还是开口了,一开口,便有些恨自己的“心软”,她又狠狠地瞪了卫初宴一眼。
心中的麻木多于身体上的疼痛,卫初宴木然一点头:“臣知错了。”
赵寂见她眼眶红红地跪在那里,深受打击的模样,在心中叹息一声,语气柔和了一些:“你总爱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可世界上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人呢?每个人首先都是为自己活着的,你那......你那什么红颜知己也是如此,她不过是做了利于自己的选择而已,实乃人之常情,你也不必过多去想了。只是,你也要知道,悬崖勒马,为时未晚。既已知道了她非良人,你也不要再去纠缠于她了,你本来就是国之栋梁,这一次立了两桩大功,正是该大展宏图的时候,莫要为私情小事误了国之大事。”
她这一番话,大义凛然中带着殷殷关切,看似是帝王对臣子,然而细究起来,其实那些都是虚的,赵寂只是不愿卫初宴这傻女人真听了她那气话去与她那雀儿双宿双飞了。
呵,她说不阻止便不组止?那她先前又何必去做那恶人呢?她赵寂看上的人,就绝翻不出她的手掌。
陛下还是爱重她的,卫初宴听出这意思,心中忽而又涌上一股暖意。她感激道:“臣明白了,臣必好好为朝廷效力。”
赵寂微一点头,又淡淡道:“对了。你这眼光......实在不怎么样。日后莫要随意与人定约了。你的婚事......孤会帮你相看的。放心,必不会委屈了你。”
卫初宴没想到陛下会这样,她睁大眼睛看了眼陛下,像是被烧灼了一下。
陛下,她......不是,她曾经对陛下那样过,陛下却好似已然忘了,还这般坦然地要给她做媒......
饶是卫初宴觉得自己已没有那种心思了,但是想一想曾经,又想一下现在,她真的觉得分外尴尬。而且,尴尬便算了吧,她怎么还觉得如此酸涩呢?
心中虽然疑惑于自己的感觉,卫初宴嘴上还是道了谢:“谢陛下圣恩。”
赵寂挥手:“行了,退下去吧。对了,今日之罪,你若想以战功抵也行,若是不想,那么自去找大理寺领十板子。”
卫初宴一下子又抬起头,讶异地看向陛下,然后又跪下来谢恩:“臣马上去领。”
赵寂的脸上,才见了真笑,她看着卫初宴行完礼、走到门边,见卫初宴抬手推门,低头的时候,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脖颈,赵寂顿觉嘴里发干,看的目不转睛。卫初宴对此毫无所觉——或者说她已习惯了陛下灼热的目光——她专心地开了门,老老实实地去大理寺领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