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你怎么了?”昭怀太子低头,看向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哄道:“好了,好了,有事先说别哭了。”
无忧公主仍旧哭个不停,只是哽咽,“杀……,杀了长孙曦。”
这丫头该不会是疯了吧?许玠在旁边听得脸色微变,又不好喝斥,不由沉了脸。因为事情关系到外甥女,不便就走,问道:“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你说出来,大家也好分解分解。”
无忧公主刚才一头扎进哥哥怀里,没注意对面是许玠,只当是东宫的清客,眼下认出对方声音,不由泪眼婆娑抬起头,愤怒哭道:“误会?!都是你养的祸害精!她、她,她害了我……”抬头看向哥哥,忍不住又是一通嚎啕大哭。
昭怀太子猜疑着,难道又是许嫱挑唆无忧,去跟长孙曦怄气了不成?不对啊,长孙曦这几天被江陵王给缠住了,人在泛秀宫,怎么会遇到无忧呢?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岔子。心下不免十分怪异,又担心,问道:“无忧,你先说说出什么事了?”
无忧公主刚才去找许嫱,听她说完“长孙曦在人参里面放了不孕药,以至于害了我们两个”的惊天消息,吓得没了魂儿。来不及细细思量,第一反应就是跑来找哥哥哭诉,找哥哥帮自己报仇。
眼下见了哥哥,不免愤怒上心交加,哭了好一阵才哽咽止住。
“来。”昭怀太子端了茶水给她,“先喝点水,嗓子都干了。”他并没有往特别坏的消息上面想,以为顶多是女孩子拌嘴,微笑哄道:“别急,慢慢说,哥哥会给你做主的。”
无忧公主一抽一抽的,喝了茶,还是哽咽,一双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
昭怀太子和许玠都是很有耐心的人,等着她平复情绪。
半晌了,无忧公主才像是被抽尽力气一般,转头看向哥哥,扁着小嘴道:“长孙曦她在人参里面下了药,我……,我和嫱姐姐都吃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们俩……,再也,再也不能生小宝宝了,呜呜……”
此言一出,昭怀太子和许玠都是脸色大变。
许玠急忙问道:“人参?什么人参?”他不相信,外甥女那样单纯良善的人,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灵犀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公主殿下,你说清楚一点儿。”
“还要怎么清楚啊!”无忧公主尖叫道:“就是你的外甥女,害了我,我……,我一定要杀了她!把她剁成肉酱,剁成泥,让后喂狗吃!”
妹妹不能怀孕了?昭怀太子目光清亮无比,脸上笼罩一层寒霜似的隐隐怒气,好似利剑待鞘,转瞬就要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他强行压抑住了心头怒火,转而道:“无忧,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要听风就是雨。”
“是真的!”无忧公主哭道:“嫱姐姐告诉我的,她、她也不能生小宝宝了……”
许玠听得心乱如麻,“这……,这是怎么回事?”
昭怀太子不肯就这么相信,妹妹真的不能怀孕,或许许嫱挑拨离间也是有的。当即喊了宫人,“快去,传太医过来。”继而又叫住,“等等!还是让府里的章大夫过来一趟。”
他是一国储君,东宫自有大夫整日坐镇。
无忧公主能不能怀孕的事,事关机密,自然不便闹得人尽皆知。很快,章大夫脚步飞快赶来。因见无忧公主哭得两眼肿泡,心下惴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待到昭怀太子让给无忧公主请平安脉,更是紧张,把脉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昭怀太子脸色阴沉,说道:“仔细,别出错。”潜台词是出错就可以去死了。
“是。”章大夫紧张应下。
无忧公主比他心情更加紧张,心下也盼望着,事情未必就有那么糟糕。还记得,那天的人参汤自己喝得不多,也许……,没有中毒太深了?再不然,还可以慢慢调养啊,未必就是一锤定音了。
章大夫细细诊脉了一会儿,又让她换了手,再诊脉了片刻。
“怎样?”昭怀太子焦急问道。
章大夫缓缓跪了下去。
昭怀太子一见这个情形就知道不好,不由闭了闭眼睛,努力平息心中奔腾不息的气流,然后才睁眼道:“如实说,孤听着的呢。只要你的诊断没有错,不管是什么结果,孤都不怪你。”最后忍不住提高声调,“赶紧说!”
章大夫吓得不敢抬头,结巴道:“公主殿□□内宫寒,似乎……,似乎受了某种药物所致,恐怕将来难以坐胎。”不敢把话说死了,“想来,想来需要慢慢调养。”
昭怀太子一听他这个说话口气,便心都凉透了。
无忧公主还在着急道:“你是说,我这病还是可以调养好的?”对呀,宫里那么多的太医名医,自己想吃什么药材都有,未必就不能治了啊。她心中生出一抹希望,高兴道:“章大夫,你快点给开方子,治好了,我重重有赏。”
章大夫如何能打包票说治好她?可又不敢说实话,只是低头不语。
昭怀太子怜惜的看了看妹妹,将她搂在怀里,然后说道:“章大夫,你下去给无忧开方子罢。”
章大夫错愕的抬起了头。
昭怀太子递了一个眼色,沉声道:“还不快去?”为了哄住妹妹,又道:“不管是奇珍妙药,多难得的东西,只管开了,孤好让人去给无忧找来。”
章大夫知道他这是在哄人了,不敢揭穿,“是。”当即应了退下去。
无忧公主满面欣喜抬起头,“太子哥哥,你放心,这次不管药有多苦多难喝,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虽然对她而言,怀孕生子还早了一点儿。但这是关系到女人幸福一辈子的大事,自然懂得,只盼着能够快点痊愈起来。
昭怀太子微笑道:“我们的无忧也懂事了。”
无忧公主心里舒坦了一阵,继而又是恼火,“即便我的病可以调养医治,也不能放过长孙曦!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替我杀了她!”
许玠急道:“公主,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大姑父别急。”昭怀太子摆摆手,示意先别说话,然后看向妹妹问道:“无忧,你刚才说什么人参,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无忧公主现在以为自己的病能治了,没那么慌张,只是生气。
一脸忿忿道:“原是大姑母送了太子妃一支三百年的老参,结果不知怎地,被长孙曦那个祸害精要走了。之前父皇不是责罚我,让我禁足吗?嫱姐姐生气,就去找长孙曦理论,结果看到了那支人参,就顺手带了回来。”说到此处,不由一阵后悔郁闷,“当时嫱姐姐也是好心,让人熬了独参汤,叫我和她一起喝了。”
无忧公主恨声道:“没想到,长孙曦竟然在人参里面下东西!”
许玠顿时脸色大变,“你是说,那人参原本是汾国长公主的?!不,不……”翻出记忆中的残片,那天……,自己遇到公主府的侍女出去,多问了几句。那侍女当时分明说的是,“长公主殿下听说表小姐在宫中受了惊吓,所以让送一支三百年老参过去,给表小姐做独参汤压压惊。”
当时灵犀才被楚王劫持过,的确受了惊吓,自己也就没有多想。
谁想得到,那个毒妇是因为灵犀撞破了她的丑事,就要做手脚呢!是了,人参里面的东西,肯定是就是汾国长公主下的!她送给灵犀吃,想让她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许玠想到此处,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无忧公主见状却是冷笑,“想起来什么了?哼,该不会你早就知道长孙曦的阴谋!甚至那药就是你找来的吧。”
“无忧!”昭怀太子呵斥道:“不得胡说。”
许玠脸色惨白惨白的,呵呵的笑,“那人参……,是汾国长公主送给灵犀的。”
“什么?”无忧公主闻言花容失色,不可置信,“人参是大姑母送给长孙曦的?难道是大姑母准备要害她,结果……,结果被嫱姐姐不小心拿走,反而害了我们。”
对了,那次嫱姐姐生病的时候,大姑母进宫来看望她,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晕倒了。自己问过嫱姐姐,她说她也不明白,刚刚说了人参大姑母就晕了过去。当时她还很生气,说是大姑母偏心,连自己吃了一棵人参都不乐意。
难道说,大姑母早就知道人参有问题?那药真的是大姑母下给长孙曦吃的?等等,脑子里面好乱,好痛,好似乱成了一巢麻。
昭怀太子一阵沉默不语。
许玠的话,想来多半是真的。大姑母弄了有药的人参,送去给长孙曦吃,结果长孙曦还没有来得及吃,就碰巧被许嫱要走了。
毕竟长孙曦一介孤女,哪来的胆子去害许嫱?况且她怎么知道许嫱要来,怎么断定许嫱一定要拿走人参?若真的是她做了手脚,平白无故塞给许嫱,许嫱岂有不怀疑的?岂能傻到再吃下去?自然是汾国长公主下了药。
昭怀太子叫了魏廷安过来,吩咐道:“去问问,汾国长公主是不是送过一支人参,说是给长孙司籍补身子用的。”
他是东宫的主人,东宫四处角落都有他的耳目。
魏廷安不一会儿跑了回来,“是的,确有此事。”
“怎么可能?!”无忧公主怔了怔,继而尖叫起来,“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追根究底,竟然是大姑母害人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和许嫱!这这算什么?!不由哭了起来。
昭怀太子脸色阴沉好似下雨。
许嫱这个身世不清白的外人孽种,心肝都黑了。
她被自个儿母亲害得不孕是活该,偏生不巧,把妹妹也给一起害了!而且她还想借刀杀人?以为妹妹过来一哭,自己就会去替她杀了长孙曦?呵呵,在她眼里自己得多蠢啊?是她脑子坏掉了吧。
无忧公主哭道:“我和嫱姐姐怎么这么倒霉,呜呜呜……”
“倒霉?”昭怀太子眼中锋芒毕露,实在是忍无可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妹妹,“无忧,你怎么这么傻啊?大姑母在人参里面做了手脚,反而许嫱中了招,她还敢对许嫱说出事实真相吗?自然全都推到长孙曦身上了。”
无忧公主还是没有解过来,哽咽道:“就算如此,嫱姐姐……,嫱姐姐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呵呵。”昭怀太子气得冷笑,一叠声反问道:“她不知道,就敢挑唆你过来找孤告状?她不知道,就敢借刀杀人,让孤去杀了长孙曦?她不知道,就把你这个一心对她好的姐妹,拿来当枪使?”
无忧公主被问得怔了怔,还在替许嫱分辨,“没有,嫱姐姐没有让我来告状,是我自己来找太子哥哥的啊。”
“你真是……”昭怀太子气得,简直要怀疑母亲生妹妹的时候,是不是少生了一块儿脑子?怎么会糊涂到这步田地?他鬓角上青筋隐隐乱跳,直接点破道:“许嫱既然认为是长孙曦害了她,让她不能身孕,岂不恨长孙曦恨到死?既如此,她为何不让大姑母去杀了她?不急着报仇,居然还有闲情在你面前哭诉。”目光清亮看着妹妹的眼睛,“如果这样都还不是利用你,那到底还要怎样,才叫利用?!”
“咚!”的一声,像是巨钟一般撞击在无忧公主的心口上。
她不是真傻,只不过年纪有点小、有点天真,加上身份使然,根本就没有人敢对她用阴谋诡计,所以不是太懂人性的阴暗面。更不会,无缘无故去怀疑一直对自己温柔、体贴,好似亲姐姐一般的许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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