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穆流年是真的累了,这些日子原本就没有休息好,再加上这一路奔波,自然是困得两眼都睁不开了。
等到他睡醒的时候,才发现,马车停了,而他和浅夏,仍然在车上。浅夏靠着一个大迎枕,睡着了。
穆流年暗暗懊恼,自己怎么能这样大意?
连忙起身将浅夏扶着放平身子,浅夏却醒了。
“我也睡着了?”
穆流年一脸心疼道,“你怎么不叫醒我?我看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你先躺着,我下去看一看。”
浅夏点点头,听话地躺下了。
穆流年出来接浅夏,自然是不可能就只身前来,身边也是带了王府侍卫。
一下马车,便看到侍卫早已将帐篷搭好,前面也燃起了两个火堆。
穆流年这才注意到,他们停驻的地方,是在荒郊野外。
这会儿虽说是开春了,可是到了夜里,自然还是凉的很。特别是一有风的话,还是让人受不住的。
穆流年的脸色一寒,“为何选在了这等地方?之前我们没有经过客栈之类的吗?”
“回世子,这是世子妃的意思。而且,我们走了将近二十里的这种路了,中途虽然是遇到了几个村庄,可是世子妃的意思是,还不如选在了这等地方。至少,不会连累了那些无辜。”
妖月的话,让穆流年的神色一震。
一双黑眸中泛着凛冽冰寒的光,头微微动了一下,一抬眼皮,对面的妖月冲他点了点头,再瞃到其它人的神色,也是在戒备之中,显然,他们早就发现了一路上有人跟踪。
穆流年咬了咬嘴唇,暗恼自己不该太过大意。
不该以为找到了浅夏,他们就没事了。
穆流年在前来接浅夏之时,自然是格外小心,他们身后,绝对不可能会有人跟着。而这些人的身手极好,从听力上,就能判断出都是高手,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可能半路上被人惦记上了财物。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是在浅夏一离开凤凰山的时候,就跟上了?
这一路走来,倒是费心了。
穆流年再度上了马车,浅夏躺在了榻上,冲他笑了笑,“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他们跟了我那么久,不就是想要找个机会对我下手吗?之前我一直不敢冒险,可是现在你来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穆流年上车,原本就是要训斥她几句的,恼她不该如此大胆,可是现在听她这样一说,再一看她一脸淡然的样子,当真是什么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穆流年摇摇头,在她的身侧坐了,“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再说了,你既然知道他们一路上跟着你,怎么就不想着将他们给甩掉?万一他们等不及,早早地动手了呢?”
“他们不敢!一来,他们也看到了我身边跟着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再则,我之前一直是走的大路,官道,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跟在了某些商队或者是镖局的后头,他们不想惹麻烦。”
一句话,便让穆流年皱起了眉,“他们是肖云放派来的人?”
稍稍有些疑问,不过更多的却是肯定。
不过一句话,浅夏瞬间便明白了穆流年的意思。
他确定这些人是肖云放派来的,可是他不能明白的是,肖云放为何会派人一直守在了凤凰山附近?是早就派了人,还是在他回京之后,才派了人?
无论是哪一种,这都表明了,肖云放对于穆家,并不放心。
更说明了,肖云放对浅夏,仍然是没有死心。
“浅浅,我早说了你不该下山的。现在你才刚刚露个面,就被他的人给盯上了,若是我们不将这些人除掉,只怕这一路上都不可能会太平了。而且,一路上,我们都得格外地小心了,不能露出丝毫的端倪。一旦让肖云放确定了你有什么过人的天分,那就糟了。”
“嗯,所以,我们才会在此歇息,不是吗?”
穆流年抬了抬眉,轻轻地笑了起来。
浅夏说的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选择了这样的地方。
刚刚他下车四处查看了一下,这里很是空旷,连个林子也没有,倒是有一些荒地,再就是不远处有那么几个小沙丘,如果藏人,也就只能在那里了。
浅夏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为了将那些人引出来。
那当然,如果他们不出来,只要是他们这边的人,稍稍警觉一下,做出有生人靠近的动作,那么,他们想藏也就藏不住了。
“全都解决掉?”穆流年说着,拉起了她的小手,对于这种摸起来骨感有些强的手,眼中又泛过了一丝心疼。“我的意思是,要不要给你留下两个活口来审问一下?”
“没有必要。有用的消息,他们不会知道。身为暗卫也好,御林军的侍卫也好,他们,不过是冲在了最前端的棋子。”
穆流年点点头,“去帐篷里吧,那里生了火,比车上要暖一些。”
浅夏露出少有的一抹娇羞,然后垂眸弯唇,“我没有什么力气了。”
穆流年先是一怔,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后,才傻傻地笑了,“好,我抱你。”
浅夏的脸色羞红,就像是新嫁娘头上蒙着的红盖头,让人看了有一种极为兴奋的冲动。
这是两人相识以来,浅夏头一次如此直白地对他撒娇。
之前无论是穆流年怎么宠着她,顺着她,都是穆流年自己愿意给的。
浅夏似乎是从来就没有过任何的要求和条件,一直以来,都是穆流年在心甘情愿地付出,似乎他们之前,就该如此。
事实上,这样的相处模式,穆流年虽然已经习惯了,可是眼下看到了浅夏能主动对他展现出这种小女儿的心态,他自然是万分的高兴的。
这就像是他努力了这么久,对方不仅仅是给出了回应,更是主动地投怀送抱一样。
穆流年极其小心地将她抱起,就像是在抱着一个稀世珍宝,生怕再不小心将她摔了。
抱的力气太大了,又担心会闷到她。
抱的力气若是小了,又害怕会摔了她。
下了马车,步子也是放得极慢。
也不知道他是害怕会巅着她,还是想要好好地享受一下这样的温馨时刻,故意在拖延着时间。
浅夏的唇角始终是微微弯着的,就像是每个月初一的那弯月牙儿,好看、神秘,又有着那么很微弱,却很勾人的光泽。
直看得穆流年的心里头痒痒的,恨不能将她给藏进了自己的世界里,不让其它任何人,觊觎她的美。
总算是进了帐篷,中间燃了冓火,上面还吊了一个水壶。
一进来,就觉得热气扑面而来,浅夏的脸色,更红了。
帐篷里放了一张简易的床,底下就是垫了一些石头,上面放了木板,然后再铺上了两床褥子。
穆流年没有急着将她放在床上,而是自己先从了上去,浅夏仍然被他给抱在了怀里。
穆流年一连换了三个地方坐,最后又起身,“妖月,将车上的毯子拿下来铺下,太硌的慌了。”
“是,世子。”
浅夏唇角的弧度弯得更大了一些,他还是那么细心。
总算是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穆流年将她放在了床上,“饿不饿?”
浅夏摇摇头,“不饿,一会儿喝些粥就好了。”
穆流年也知道她的食量本来就不大,这会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也不好用得太多,免得再将胃给养坏了。
“玄武。”
一名身着墨衣长衫的男子进来,冲着穆流年一揖,随后就冲浅夏笑笑,“给主母请安。”
浅夏也回他一笑,“辛苦了。”
不想,浅夏的话没说完,穆流年就黑了一张脸,伸手挡住了浅夏的脸,然后附在了她的耳边,小声道,“不许对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笑。你这个女人,就会到处给我惹桃花。”
浅夏一愣,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她又不是没见过玄武,至于吗?
玄武自然听到了自家主子吃醋的话,强憋了笑,真没想到他们向来厉害的主子,也有这么一天,这算不算是为情所困?不对,主子现在高兴着呢,不能算困,那该怎么说?
玄武还在纠结着应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现在的主子呢,就听穆流年开口了。
“你带了多少人来?”
“回公子,十三人。”
“这会儿都在暗处?”
“回公子,在那些人的后头呢。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了。”
“嗯,再等一刻钟,若是他们还不出手,就直接将他们逼出来。另外,待会儿只要是一交手,你带的人手,立马将这帐篷给我守住了,任何人都不得接近。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是,公子。”
玄武领命出去了,三七端了两碗粥进来。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终于,浅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很快,那打斗的声音,便越来越近。
穆流年始终是脸色平静,对于外头打成什么样儿,似乎是并不关心。
“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浅夏在这方面,到底是不像穆流年能沉得住气。
“不必。有玄武在,不会出意外的,放心吧。”
浅夏扫了他一眼,“青龙和白虎呢?被你派去扶阳了?”
穆流年淡淡地应了一声,将肖云放的计划简单地说了一遍后,又将他们的计策也都说了。末了,看到浅夏有些愤慨的样子,又安慰道,大部分的百姓,他们已经救出来了。
“大部分?也就是说,还是有一部分死在了肖云放的手里?”
“是呀,我们的人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有的地方,还是去晚了。而桑丘子睿那边,跟我这里的情形也差不多,没有来得及那两船人走。听说,昨天那两艘船突然出现了问题,沉了。”
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低沉。
浅夏摇摇头,“身为一代帝王,无论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不应该舍弃他的子民。而肖云放,显然是没有做到这一点。所以,他的帝王之命,不可能会持续得太长久了。”
穆流年对此无言。
肖云放能让人在凤凰山上来盯着浅夏的踪迹,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蠢到家了的人。
恰恰相反,这说明了他还是一个很攻于心计之人。
只可惜了,这一些算计也好,计策也罢,都没有用对地方。
外头的打斗声,持续的时间并不算是太长,渐渐地就弱了下来。
玄武一脸兴奋地进了帐篷,“启禀公子,总共是三十七人,全部伏诛。属下看过了,这些人的身上都有皇室暗卫的印记。只不过,属下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什么?”对于玄武故意卖关子,穆流年显然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一脸淡然的模样,真的是让玄武有些抓狂!
“公子,您就不能表现得很好奇的样子么?”
穆流年凉凉地扫了一眼过来,玄武原本还有些委屈的小眼神儿,立马就变得正常了。
“那个,是这样的,属下发现,他们的身上虽然是有皇室暗卫的印记,可是这些印记,却是初入暗卫时才会刻上的。换句话说,他们这些人,都是暗卫中最底层的人。”
浅夏愣了一下,“这暗卫,也分层次?”
穆流年点点头,“皇室暗卫是分的。最底层的,也就是说身手可能比御林军里的要稍好一些。可是也仅限于此。皇室暗卫中,可不仅仅是精通于保护和刺杀。最顶级的暗卫,甚至是还熟读兵法,无论是医、毒,皆有涉猎。”
浅夏恍然,明眸流转,华光绽现,“我明白了。这些皇室暗卫,就是被肖云放收服了,自以为秘密武器的那些?”
话落,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之前一直在猜测,这紫夜的皇室是有两支暗卫的,现在看来,自始至终就只有一支,只不过,这暗卫中的那些更为厉害的,现在全都到了四皇子的手上?”
“聪明!”
穆流年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肖云放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暗卫,还是分着三六九等的。他拿到手的这一支,只是暗卫中最不争气的那些底层人物。虽然身手也不差,可是比起那些真正负责先皇安危的暗卫来说,根本就是个渣!”
“等一下!”浅夏突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直接就打断了穆流年。
“既然先皇的身边有如此厉害的暗卫,那当时还是晴天白日,先皇怎么会突然死了?就算是桑丘子睿的人动手,可是也不可能躲得过那些身手矫健的暗卫吧?元初,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穆流年才一张嘴,竟然就咬住了自己的舌头,然后有些尴尬地看着浅夏,再扭头看了玄武一眼。
玄武一挑眉,知道自家主子这回是栽了,立马就悄然退了出去。
“浅浅,说实话,当时具体的计划,我并不清楚。我只是与桑丘子睿达成了一个协议,我的人,只负责将那些暗卫的注意力引开,而桑丘子睿接下来要做什么,就不是我的事儿了。”
“这么说,当初杀了先皇的人,真是桑丘烈?”
“怎么可能?”
浅夏又糊涂了,不是桑丘烈?可是当时那种情形,让穆流年的人引开了暗卫,不就是为了方便杀了先皇,然后让肖云放继位么?
“对先皇动手的,是容妃的人。”
穆流年不慌不忙地为浅夏解惑,“桑丘子睿既然是早就知道了,皇上真正属意的人是四皇子,又怎么可能会迟迟没有动作?他一直让人在暗中监视着容妃和四皇子的一举一动。从而得知,容妃要在先皇召见桑丘烈这一日,刺君。”
浅夏被他如此一说,就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如此!想必桑丘子睿是答应了你,帮你解决掉一些大麻烦,比如说,不想先皇再打我们云穆两家的主意了,所以,他才会布下了这样的一个局。”
“他故意让你的人将皇室暗卫引开,然后再帮着容妃去刺杀先皇。否则,他料定了,容妃的人,是根本就不可能杀得了先皇的。如此一来,你顺手推舟,既除掉了四皇子称帝的阻碍,同时,还能将容妃和四皇子都算计进去?这一招,也太狠了吧?”
穆流年一挑眉,“浅浅,纠正一下,不是我顺手推舟,是桑丘子睿!我的确是在先皇驾崩之后,才知道了他的打算的。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到了是他要刺杀先皇,可没想到,他不过是借刀杀人罢了。”
浅夏呆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应该是更理智,也更冷静了。当然,应该也是更聪明了。可是我却不得不承认,这个桑丘子睿,他的脑子果真不是一般的好使。就是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儿的还真是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