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打算定论。
不过没关系。王充暗自握紧了笏板。这次的奏请合情合理,端看沈渊有无后手。就算沈渊有后手,隐患也会就此埋下,他日若边境突然战事,今日之事就是问罪沈渊的理由。
王相公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然而下一秒笑容就裂开了。
一直未在百官之列,立于百官侧边的御史中,张衡走了出来。
“臣以为许朝议所言有失偏颇。”一如既往的醇和的声音响起。
张衡!你敢坏我好事!王充的笑容僵住,一脸不可置信。
张衡在朝堂中话并不多,一直是醉心学术的形象。朝中的政党之争一直都是沈渊和王充在斗,张衡一直在修书写文,对于这些鲜少发话,张党也是朝堂看起来最与世无争的一群人。
最近张衡的话似乎越来越多了。上一次表面问罪孙长青,使孙长青和沈渊暗地“和解”,这一次又是出来帮沈渊说话。
张衡,你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太安稳了!
张衡没有在意王充的敌意和沈渊的惊讶,不慌不忙说道:“前朝不能精选贤良,安抚边境,惟解筑长城以备西凉,情识之惑,一至于此!圣人今委任孙长青于凉州,遂使西凉城败,塞垣安静,岂不胜远筑长城?”【注3】
张衡的话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力量,因为战事不可琢磨,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一概而论的。但他要做的也只是出来说这句话。
因为张衡出人意料地站出来,朝堂上的争执暂无定论,陛下既没有说修长城,也没有说不修长城。毕竟是边防大事,其中需要考虑的太多,许攸的忧虑也是皇帝的忧虑。民生问题是国之根本,有时候更甚军事,不能踏错一步。
修筑长城的提议被暂且搁置下,但是这个事情不会就此打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朝堂定然是沈渊和王充的人每日辩驳。只是张衡掺和这一脚,实在令人意想不到。
“张侍中和沈相公联手了?”下了朝的相府依然热闹,一众人皆是愤愤又疑惑不已。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联合起来的,但不可不重视啊。”一名红袍玉带官员说道。
是啊,如果张衡和沈渊联合起来了,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陆逊则在一旁若有所思……
按理说,张衡和沈渊不会联合,因为政党不同。沈渊势大,这对喜欢玩制衡的皇帝来说并不是好事,圣人本应也打压沈渊的,但是圣人没有,他今日在朝堂一句话也没有说。
没有说话,就意味着圣人恐怕不想修长城。陆逊那时就想到了,所以他借势退了下来。
圣人为何不想修长城?这也是陆逊今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他们可以指责户部办事不利,但是户部的问题一时不会解决,身为皇帝必然是要考虑现实存在的条件——此时连年损耗,户部的存底不益修筑长城。
所以,张衡的话虽然没有多少力量,但偏偏是圣人想听的,圣人也能借此将此事置后……
陆逊看着书房里依然争得面红耳赤吵闹不休的官员们,默默拿了纸笔给王充写了自己的答案。
而在寝殿的皇帝,也召来了探听消息的太监询问此事。
虽然张衡的话深入他心,但是他还是要知道张衡和沈渊暗地里有没有勾结。
身为帝王,多疑一点儿不是很正常的吗?皇帝想道。如果张衡真的和沈渊暗地有勾结,那对于朝堂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三足鼎立的局面能解决好很多事,但是一言堂不会。更何况官员权势太大,就容易起一些不改起的念头,防微杜渐才是正道。
太监全福行了礼答道:“张行公暗中没有和沈妙才有过接触,两人手下的谋士和大臣也未曾合计。”
没有联合?皇帝摩挲着青花瓷杯盏。全福所说必然是他能查到的所有信息都表明这两个人没有联合。但是凡事就怕万一,皇帝不会留这个万一存在。
“派人盯紧沈渊。”皇帝说道,品了口茶,又顿了顿,“让陈四仔细查探。”
陈四是皇帝在沈相府里埋下的一颗棋子,负责查探相府日常异况然后报给全福。
全福应声是,连忙行礼退下了。
君心不可测,从他在皇帝身边第一天起,就知道这个道理。
【注1: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出自李白《战城南》】
【注2:顾左右而言他。出自《孟子·梁惠王下》】
【注3:不能精选贤良……岂不胜远筑长城?出自《旧唐书·李勣传》,原文是唐太宗李世民赞李勣。唐太宗李世民认为精选贤良,安抚边境,比修筑万里长城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