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想起时,心情都是甜蜜的。
此刻另一个母亲,竟然也这样唤他,他却再也寻不到昔日的甜蜜,忽然便觉得厌恶。
这个称呼,只有麻麻能叫!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如何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只是垂下眼睫,慢慢地走过去。
他身上穿着全套的软甲,还备了解毒丹,贴腕还有小匕首,全副武装地靠近自己的母后。
宗政惠伸手,欣喜地接着他。
景泰蓝眼尖地注意到她没有戴尖尖的可以伤人的护甲。
他走过去,没有如宗政惠所愿坐在她床边,在她榻前三步停住,规规矩矩行礼,“见过母后,母后大安。”
宗政惠有点失望地放下手,对他笑了笑,眼神深情款款地凝注在他身上,轻声道:“瞧见你,我什么都安了。”
景泰蓝抖了抖。
“皇帝,你别介意那晚哀家的话。”宗政惠打量着他的神情,揣摩着他懂不懂,半晌试探地道,“你弟弟出生时便是难产,母后心痛,当时都快发疯了,你……没有怪母后吧?”
“母后说的是什么?”景泰蓝眨眨大眼睛,一脸懵懂,“儿臣不懂的。儿臣那晚听说母后不好,一心要见母后,闯进去之后就吓呆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后来儿臣听说,是儿臣冲撞了母后,然后弟弟吓得不肯出来了,儿臣很害怕,怕得不敢来见母后……母后,您不怪儿臣吗?”
“我怎么会怪你?”宗政惠勉强笑着,“你才多大年纪,他们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也不怕吓坏了你。”
“母后不怪儿臣就好。”景泰蓝欢喜地向宗政惠那里靠了靠,手指含在嘴里,天真无邪地问,“弟弟也不怪我吗?他现在肯出来了吗?”
宗政惠一瞬间觉得心上如被刀子狠戳,那刀子还是火烤过的。
她有一霎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住,然而一低头,瞧着景泰蓝那一脸无辜的笑容,忽然又觉得,这笑容虽然可恶,但如果这孩子真的什么都不懂,那还是有机会的。
她闭闭眼,压下心中乱窜的邪火,好半晌,才声音干涩地笑道:“他自然是不怪你的。”她生怕这孩子再童言无忌说出什么戳心的话来,连忙转了话题,“皇帝。咱们是母子,实在没必要这么绕弯子说话,你这大半年去了哪里?你知道母后有多担心?”
景泰蓝眨眨眼,“羞涩”地垂了头,“儿臣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嗯?”宗政惠警惕怀疑地盯着他。
“儿臣只记得有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然后被水娘抱了起来,儿臣当时困得很,还以为她要带儿臣来母后这里,也没有多问。醒来后却早已不是宫中,儿臣当时很害怕,趁水娘去问路,就跑啦。”
“跑哪里去了?怎么跑出去的?谁收留了你?之后你遇见了什么?”宗政惠身子前倾,神情急切。
她知道这答案很重要。
她已经基本确定景泰蓝失踪后是和太史阑在一起,知道这事的时候她恨得浑身骨头都在痛……这命里的魔星!
所以她更想知道这大半年里,太史阑和景泰蓝发生了什么,她认为仅凭太史阑一人不能保护好景泰蓝,她想知道三公和容楚到底牵扯进去多少,尤其是容楚。她也想因此知道太史阑的弱点,好来个一击必杀。
看皇帝和太史阑的模样,两人情意已深,如果她能拉回皇帝,不就有了迅速解决太史阑的办法?
太史阑能用皇帝来伤她,她一样可以用皇帝来伤太史阑。毕竟,她才是正牌母亲!
景泰蓝向后缩了缩,瑟缩地道:“母后,您身子不爽吗?您眼睛好红。”
宗政惠惊觉失态,连忙向后缩了缩,摸摸脸,轻轻笑道:“母后最近身子弱……”
“那儿臣还是不要打扰母后休养,早些告退吧。”景泰蓝立即接口。
“哎别。”宗政惠眼眶立即泛了红,“咱们母子大半年没见,话还没说几句,皇帝你忍心就走?”
“没有啊,儿臣是怕母后精神不好嘛。”景泰蓝委屈地一扁嘴,随即探头对外头道,“拿参汤给太后来喝啊,你们真是太不会伺候啦。”
宫女们急忙送上参汤,景泰蓝亲手端了,颤巍巍送到宗政惠面前,“母后,喝了参汤精神好,咱们再慢慢说话。”
“好好。皇帝真有孝心。”宗政惠微笑伸手来接。
两人对望而笑,真真是母慈子孝的好场景。
随即宗政惠脸色就变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汤盏——景泰蓝的一双大拇指,正毫不客气泡在汤盏里。
看见她的眼神,景泰蓝才后知后觉一低头,看见自己不小心泡汤的大拇指,赶紧收了,不好意思笑了笑,举起大拇指要送进嘴里吮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