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邰世涛没有表示异议——他现今算是明白了,永远不要指望别人为你主持公道,有本事自己将来一一清算。
因为这个插曲,那套书终究没有被打开,邰世涛连书房都不进了,倒是开始打包包袱。
次日,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小仓满,大仓流。
这一日,撒灰引龙、熏虫避蝎、祭龙王、敬土地、嫁女住春、童子开笔。闺中停针线,恐伤龙目,不洗衣,恐伤龙皮。
这一日因士庶在郊野游玩,又为挑菜节。
晨间,家家杀鸡敬祖,煎黍米糕,邰府的公子小姐们哪里还有心思吃喝,将吃食打包,坐了车,浩浩荡荡往鹿鸣山而去。
太史阑才不打算去,她总觉得那个晋国公是个麻烦吸引体,这种一看就浑身长满心眼的家伙,多半外表玉树临风其实坏得脚底流脓,想要长命百岁就得划地绝缘。
她带着邰世涛从后门悄悄溜出去,穿了件南齐女子流行的连帽罩衣遮挡她的头发,两人在街上乱逛,街上却空荡荡的没人影,连店铺都基本关了门,人都跑鹿鸣山过节看国公去了。
太史阑有点奇怪,不过庆祝一个节日,不过一个晋国公要走,至于这么万人空巷吗?她却不知道,今日这世家子弟斗诗,大家闺秀斗艳,其实也算是安州府和晋国公私下达成的利益交换,斗诗胜出的子弟,晋国公将会提携他,答应安州府一个重要的请求,斗艳胜出的女子,则是安州官宦世家给晋国公的“回报”。
这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场玩乐比试,关系到个人前途乃至整个家族甚至安州的前途,不然也不会出现邰世成不惜一切陷害邰世涛的情形,而对安州这些最高不过四品的官员来说,自家女儿与其做普通官家的主母,还不如做晋国公的妾,别看国公似乎不涉朝政,容家在朝在野的力量,天下谁敢轻忽?攀上容楚,便是一世坦途。
这些事,今日参加的人几乎都知道,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太史阑和邰世涛而已。
“姐姐。”邰世涛很无聊的样子,频频往鹿鸣河方向张望,“今天街上没意思,还不如回府去看看‘神工弩’。”
“什么神工弩?”太史阑随口问。
“你没注意到么?”邰世涛兴致勃勃地道,“这据说是晋国公命人研制的新军用弩,机簧力道强劲到可怕,但就是因为太强劲,没有任何箭能够承受那样的力道,以至于箭射出就会断裂,耗损太大。晋国公因为爹爹管安州军事,以前也是军中工兵出身,这次来安州,也带了一架给爹爹,让他寻此道能手加以改良。哎哟,神工弩是传说中的东西啊,在兵部也是每架登记造册不得外流的名器!爹爹小心得很,专门在后院隔墙开了个小型练武场试制呢!”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就别想了。”太史阑听到“晋国公”三个字就皱眉——容楚的东西,少沾为妙。回头看看邰世涛小狗一样坐立不安,干脆一拍他脑袋,让他跟着人流去玩。邰世涛撒欢奔入人群模样,让太史阑想起往日小白狗幺鸡甩着尾巴偷食堂夜宵的德行。
“姑娘,可以借十文钱吗?”忽然有人在她身后问。声音沉潜好听。
太史阑一怔,回头。
春光忽然越发浓丽,紫藤和丁香清艳烂漫,街边的玉兰开得灼灼,花托硕大如玉,盛放在那人颊边。
像一幅画,原本很美,却被匆忙的世人忽略,随即被丹青名手寥寥添上几笔,忽然就鲜活明丽,不容忽视展开眼前。
他就是那提亮的一笔,立在这处街角的春景里,春便停留在此刻。更奇异的是,这样一个走哪哪添彩的人,却又绝不招眼,那是一种温淡平静的美,如水墨,如脂玉,如一片柔软的云,刚被天雨洗过。
太史阑忽然就想起两个字:干净。
这两个字,在他光辉内敛的容颜里,在他清爽如蓝天的布衣里,在他含笑看过来的眼眸里。
太史阑忽然想起容楚,诚然美貌,精致而媚,近乎妖孽,而眼前这人是截然不同的类型,前者是深贝明珠,后者便是山石上未琢的璞玉,美得质朴浑然。
“姑娘,可以借十文钱吗?”那人见她不回答,又温声问了一句,微微含笑。
太史阑看看他衣着,朴素干净不算新,但质地不差,不像落魄到十文钱都需要向人索要的人,但一个大男人当街和女人要钱,她心底微微有些鄙视,也没多问,摸了摸,身上没有铜钱,只有碎银子,便掏出一枚银角子递过去。
那人却微笑摇头。
“姑娘,我只要铜钱。”
太史阑摊摊手,示意没有,那人依旧微笑,微微一躬,转身而去。
太史阑倒来了兴趣,远远看着,没多久,见他又向一个女子索要铜钱,那女子打扮得妖艳,大约是哪里的妓户,见他生得好看,二话不说答应了,给钱的时候还摸了摸他掌心,他依旧笑着,质朴而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