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设布幔以遮风挡雨。要知道,如若蜡烛被风雨吹打熄灭,就意味着老爷的命主遭受侵蚀乃至湮灭!”
“好的,我就跟夫人说去,然后照办。”邱福应道。
“遇着什么紧急之事,你就快马去道观找贫道。”简道长又交代邱福道,而后便走了。
神怪阴阳之事邱福不懂,他只会照办。他按简道长吩咐将演武亭上布置好,带领信郎每日早晚两次到亭中拜祭如仪。由于时值隆冬,罡风凄厉,时而暴雪纷飞,纵使邱福想尽办法用布幔将亭子包围得很密缝,使用最好最大的蜡烛,仍有一日早上来拜祭之时,发现亭中蜡烛被吹灭了。
邱福虽不十分相信简道长的邪乎说法,但心里仍不免一紧,感觉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服用了简道长的药,卢嘉瑞感觉好了些,不过按简道长私下的交代,他要显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受的样子,他便照办了。
冼依良见简道长的药没有功效,便欲弃置,用回甄先生的药方。卢嘉瑞虽病剧,却坚决不许。冼依良没办法,也只好随他。只是如此一来,卢嘉瑞妻妾们更加忧心了,探望更频繁,探望之时言语更忧戚,说话都要流泪了。
卢嘉瑞染病的消息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街市上人们都盛传卢嘉瑞沉疴在身,或者命将不久了。觊觎卢家买卖的,与卢家买卖有争抢的自然幸灾乐祸,卢家的主管伙计及家人们以及得到过卢嘉瑞与卢家好处的人们则心有悲痛而怜惜。得知卢嘉瑞的病况,有人盼他早死,也有人祝愿他早日康复。
一日午后,景逸伦来探望卢嘉瑞,卢嘉瑞对景逸伦说道:
“本官与景大人虽同僚时日不长,总算有缘,也相得相偕,向无违言。如今本官沉疴难回,看来将不久于人世,唉——”
“长官何出此言?区区小恙,安心调治,不日便会好转,不会有事的。长官对下官一向多有提点关顾,下官没齿难忘,如有需要之处,请长官尽管吩咐,下官无不承命!”景逸伦说道。
“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本官病症深重,自知来日无多,只想等我去后,请景大人务必尽快具本上奏朝廷出缺,期望景大人能尽快转正,执掌本地刑狱,保证本地刑狱官风清明,这便是本官对于官家仕途的最后愿望!”卢嘉瑞缓缓说道。
“长官真乃中直至公之士,让下官汗颜!还请长官好好安心调养,不必担心公事。长官是下官之良师益友,下官尚有许多需要向长官学习请教之处,下官愿在家祭及佛事中为长官祈福!”景逸伦说得十分恳切,双眼似乎都噙着泪水。
“有日本官去了,还请景大人切记尽快具本上奏朝廷出缺,以了本官之愿!如景大人记念旧情,拨派些军牢来维持本官丧葬之仪典,本官九泉之下有知,亦将感铭景大人之厚情高义!”卢嘉瑞只管说道,虽轻声慢语,但语意很清晰。
“景某定然如命!”景逸伦听罢,只好应承说道,但一想,又说道,“长官如今只需安心静养,休要再说那些无用之言了!”
卢嘉瑞见景逸伦已经应承,便不说什么了,只微微笑笑,显出困倦之意。景逸伦便告辞回去了。
翌日早上,刚吃过早饭,还吃的不少,卢嘉瑞却突然表现病剧,在床榻上狂躁翻动几下,便直喘粗气,似是到了弥留状态。
清兰与红衣连忙上去照料,卢嘉瑞艰难说话道:
“请夫人——,叫简——道长——!”
红衣便赶忙出门跟逢志说老爷病剧,说老爷吩咐逢志速去三清道观延请简道长,同时让卢金快去请夫人过来。
不多久,冼依良便带着信郎赶到书房来,班洁如、靳冬花、钟明荷、银彩几个也都陆续过来,林萱悦也从逍遥馆赶了回来。妻妾们齐集到卢嘉瑞书房中,围在卢嘉瑞床榻前边伤心抽泣。
卢嘉瑞知道妻妾们都到齐,便要坐起来,清兰与红衣连忙将卢嘉瑞扶起,垫好后靠。卢嘉瑞慢声细语对妻妾们说道:
“我与你等命中有缘,本欲与你等共享人间富贵,快活相伴,厮守到老,可惜情深缘短,不意今日就将诀别,令人唏嘘!”
“老爷不会有事的,我等姐妹日日为老爷祈福,老爷一定会好起来的!”依良说道,却已泣不成声。
“爹爹!孩儿每日都跟着邱管家在前面芳菲苑中演武亭为爹爹禳灾祈福,爹爹福德深厚,定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信郎在床前跪下磕头,说道。
卢嘉瑞招招手,信郎便跪行过去,卢嘉瑞摸摸他的头,说道:
“我的好儿子,长的好快,差不多九岁了吧?看来书也读得不错,爹爹死后,多听娘亲的话,你是卢家大公子,要带好头,接续将我家家业发扬光大!”
“孩儿牢记爹爹的话!”信郎哭着说道,“可是孩儿不要爹爹离去!爹爹不会死的!”
“你们都别哭了,死生由命,富贵在天,我虽与你们永别,所幸赚下这份家业,足够你们这辈子享用,不必担忧生计。”卢嘉瑞说道,“不过,我死后,你们中没有生养的,如若要改适他家,不妨就去,不必枯守寡居。生养有我家骨肉的,就守着孩子长大,在我卢家也自有你们的福禄!如今信郎也九岁了,不出几年,也定能带领弟弟们撑起这份家业,使之发扬光大!”卢嘉瑞还是缓缓地说道。
卢嘉瑞说罢,妻妾们有的便抽泣变成哭泣了,一片悲伤声色。
“我死后,夫人便是一家之主,后边的姐妹应当多体谅夫人持家的难处,遵从夫人的排布,夫人也多些包容大度些。家里休要纷争,和睦方能保家兴家!”卢嘉瑞又继续说道。
“是,老爷,妾等遵从夫人之命!”二娘林萱悦以下媵妾们应道。
“夫人与公子留下,你们先出去,然后逐个进来,我有些话单独与你们说!”卢嘉瑞又说道。
林萱悦等众人出门去之后,带上了房门,冼依良坐到床榻边,卢嘉瑞伸出手来,拉着冼依良的手,说道:
“夫人,自政和元年我与夫人合婚,至今已经差不多十五年了,信郎也差不多九岁,多得夫人贤明淑达,一向包容大度,将我家维持得和和睦睦的。如今,我却将要撒手而去,这是我命运不济,往后只好托赖夫人多操心操劳,继续维持这个家,将孩儿们带大!”
“相公,妾身嫁到相公府中,多谢相公一向不曾嫌弃,妾身只想跟相公白头偕老,从未想有今日之变故!求相公好好安心静养,相公一生行善积德,福大命大,天上神灵定会保佑相公平安无事的!相公不要再说撒手而去了,要是相公不在了,妾身不知往后如何是好!呜——呜——呜——!”依良说着,不由得哭出声来。
“夫人休要悲伤太过,我不过脱离俗尘苦海,去到来生来世,形影虽孤,魂魄未散,依然会福佑我卢家!”卢嘉瑞欲说还休,想暗示依良些什么,但又不便说得太明白,怕泄露了天机。
“呜——呜——呜——,相公,你我夫妻,一向相偕无违,妾身只想相伴终老,何曾想今日竟要永诀?呜——呜——呜——”冼依良当然也没听懂卢嘉瑞话中之意,又伤悲得哭泣不已。
“柴荣、邱福、邢安、严胜宝、代礼与文瀚,这几个主管跟我多年,忠诚可靠,往后府里事可以依持邱福,买卖事可以依持邢安、严胜宝,至于药铺买卖,文瀚足可信赖。当然,柴荣就更不用说了,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兄弟,绝对可靠,瑞荣坊的事尽可以放心让他管。”卢嘉瑞不管依良在哭泣,只管交代她道,“我在演武亭正中地板下埋了五百五十两黄金,在三清道观也埋藏了五百两黄金,这两笔金子,以及在夫人房中复壁内的银子只夫人知道,夫人在紧急时候可以起出来使用。埋藏的这些金银,专为急难时日救急之用,有备无患,不到不得已时不要动用。”
“难不成放家里有人来抢不成,相公如此大费周章?”依良抽泣着,又不解地问道。
“北边金国觊觎我大宋繁华富庶,物产丰饶,正在大起兵马南侵,我估计朝廷可能抵御不住,金兵势将杀到。金兵杀到,村镇城市便会劫掠一空,女子财物都会被掳掠而去。我走后,夫人便着手收拾行装,一旦有风声便挈领家人往南边避去。我家人多,集合一起逃去不便,可分几伙分头而去,等到这边平静了再回来。家里金子银子你们带不完,这些金子银子就为你们备着的。”卢嘉瑞说道。
“相公,你事事为我等着想,却怎么就忍心这么早的就离我等而去?呜——呜——呜——”依良说着又呜咽哭泣起来。
“往后要是管不过来,就逐步把别的买卖盘出去,只留下药铺与瑞荣坊,这两项买卖是我家的根基。”卢嘉瑞继续又说道,“其它买卖等到孩儿们长大后再做回来也不迟。”
“相公尽可以放心,妾身会尽量保住的!”依良抽泣中应答道。
“几个没有生养的姐妹跟我这么多年,虽未能生养,也给我极多快活。我走后,要是她们想改适他家,夫人就分出点银子给她们做陪嫁,让她们好去,免得她们怨尤。夫人大度一点,也别跟她们结怨。你看我,金银财宝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卢嘉瑞说道,“占宣立尚欠我五十三两银子,梅义仁尚欠三十两,都没有写契书借据什么的,要是他两个都不提了,就算了,夫人也不要去追问,算奉送他们好了。”
“嗯!嗯!”?此时,冼依良已泣不成声,应道。
“信郎已经慢慢长大,夫人好好抚育,往后卢家就指望他了!顺子、智多两个孩子也会慢慢长大,你要大度些,他们娘亲出身卑微,你也要对他们一视同仁,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卢家的孩子。”?卢嘉瑞说道,又对信郎说道,“信郎,听娘亲的话,用功读书,期望你将来能光耀卢家门庭!”
“孩儿谨记爹爹教导!”信郎年纪小小,却已颇知事理,就退一步,再跪下磕个头,哭着说道,“可是爹爹不能死!孩儿要爹爹活着!”
卢嘉瑞伸出手来招呼一下,信郎起来,走到卢嘉瑞身侧,卢嘉瑞伸手拉信郎的手,说道:
“好孩子,以后要好好带领你的两个弟弟,做个好哥哥!”
“爹爹,孩儿知道了!”
卢嘉瑞便又对依良说道:
“唉,夫人带孩子出去,叫萱悦、洁如进来吧!”卢嘉瑞叹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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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良便带着信郎,哭泣着掩面退出,叫林萱悦、班洁如进去。(本回未完待续)